說落針可聞的話,倒還不至於。
因爲除了瞪大眼睛,呼吸都幾近凝滯的林奇峯是真的沒一點動靜外。
前傾着身子的王國華,嘴角帶着冷笑,手中的筆記本還在張祥宇面前晃動着,有一些紙張的嘩嘩聲。
而張祥宇則是睜着恐怖的滿是血絲的眼白,顫抖的伸出手,想要接過那本子,看清上面寫的東西。
只是到了最後,他也沒有勇氣真的拿到手裏來看。
“別……別說了,我認罪!我全都認罪還不行嗎?!”
“李……李華光一家是我殺的,人也是我埋的,這一切都是我乾的……”
張祥宇直接癱在了椅子上,再也沒有了一丁點之前的囂張,整個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一樣。
“咳咳,王隊長,我有一句話想要說一下……這個應該沒問題吧?既然他都已經認罪了。”就在這時,林奇峯突然咳嗽了一下,開口問道。
王國華也回到了座位上正式打開了記錄本,眼睛都沒看林奇峯一下的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了,不過希望林主任能簡短一些,不要打擾我做口供筆錄。”
“好的好的,請王隊長放心,我很快就好。”
林奇峯此刻的表現也像是個受審的犯人一樣,小心謹慎,在得到了王國華的許可後,還很謙卑的對他點頭哈腰了一下。
跟着,他這纔看向對面的張祥宇。
“張祥宇,亡羊補牢爲時不晚,你現在能承認自己所犯的罪行,這是極好的。”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下,要仔細的想清楚自己犯的都是什麼罪行,牽連到過什麼人,一定要仔仔細細的和王大隊說明白。”
“如果你有出現什麼紕漏或者還想陷害其他人的話,我和王隊長都是不會放過你的。”
聲音冰冷的說完這些話之後,林奇峯迴到了座位上,微微一笑。
“我好了,王隊長,請你繼續吧。”
“呵呵,還真是辛苦林主任幫我特意提醒這傢伙一下了。”
王國華冷笑着瞥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隨後就讓張祥宇開始全盤交代自己的犯罪經過了。
而這口供一寫,就從上午一直寫到了下午。
幾乎是將一個新的筆記本給全部寫滿,三個人又抽進去小半條煙,這纔算是全部做完。
“好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梁東辰,你把他帶回去,再把雷光亮叫起來,讓他對其他犯罪嫌疑人進行審問。”
“至於犯罪證據的蒐集,今天太晚了,等到明天再弄吧。”
王國華整理了一下筆記本,起身伸了個懶腰,全身的骨頭都跟着噼裏啪啦的在響。
給犯人做口供筆錄,其實是一個很耗費體力和精力的活兒,如果不是這案子太重大,他是不會親自做的。
“哎呀,精彩呀,精彩!王大隊,今天跟着你過了一遍流程,我才知道你的辦案能力是有多強!”
林奇峯也跟着站了起來,衝王國華笑着拍手。
“關於材料整理的事,我會讓我辦公室的文員幫你們做的,就讓刑警隊的同志們放鬆一下吧。”
“真是謝謝林主任了,不過林主任先別急着走,有些話我還要跟你說一下。”
看着推開椅子準備離開的林奇峯,王國華笑着攔住了他的肩膀,隨後二人走到了審訊室的外面走廊。
“呃……王隊還有什麼事嗎?但凡有需要儘管說,我們辦公室全力配合!”
林奇峯看向王國華的目光和語氣,多了幾分敬畏,彷彿直到這一刻,他纔想起自己這個辦公室主任不過是個股長,比起王國華的副科長,在行政上要低一級,沒有再仗着資歷和年齡關係這些,裝模作樣。
“呵呵,別緊張啊林主任,其實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是今天這個案子只是初步告破,還有很多細節和證據方面需要處理,所以我希望林主任你能稍微保一下密,可以嗎?當然了,這不是要求,只是我個人的請求。”
王國華拍了拍林奇峯的肩膀輕聲笑道。
只是他這個所謂請求的笑,在林奇峯的眼裏卻好像露出了獠牙的老虎一般,隨時都準備對獵物下手!
“王大隊這是說的什麼話?放心,這點規矩我還是懂的,絕對不會對外亂說!”林奇峯一拍胸脯保證道,心中更是鬆了口氣。
該說不說的,王國華這句話還是提醒了自己,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啊!
如果他沒說,自己還真就差點兒一時昏了頭,去辦公室打電話給邱華澤彙報情況了!
現在案件還在審理階段,按照警務條例,所有內容都是要保密的!
自己如果真的說了,到時候被王國華給抓到,可就落下把柄了!
“那就好,我還要去向顧副局長彙報。林主任,先告辭了。”
王國華似乎是滿意的點了下頭,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其實對於林奇峯到底是誰派來的,想要做什麼,他都不怎麼在意。
因爲本來他就沒打算靠張祥宇這個案子,對其他人,比如宋家之類的做什麼。
張祥宇撐死只是個半黑的小勢力,那點證據力度不夠,留下來等以後作爲佐證就好。
而這件案子本身,他現在已經是手拿把掐了。
只要暫時威懾住林奇峯,讓他在今晚之前不對外講,就不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任何影響。
很快,王國華便來到了大樓二層。
而副局長的辦公室大門已經開着了,顧知章就站在門口笑看着他走來。
“怎麼樣啊國華,林奇峯沒有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吧?”
“如果他或者馬先輝對你有什麼影響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就能處理他們。”
“謝謝顧局,不過他們還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
說着話,王國華將自己簡單整理出來的口供摘要遞到了顧知章面前。
“局長,操場埋屍案已經基本宣告偵破。犯罪嫌疑人張祥宇對自己所犯罪行供認不諱,請您過目。”
“太好了!國華啊,我果然對你沒有看走眼,這下咱們局的老朋友如果在天有靈的話,也能安心的閉上眼了!”看着口供內容的顧知章有些激動的開口道,落在王國華肩膀上的手都不由得多用了幾分力。
“謝謝局長信任!雖然我們唯物主義者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但我認爲這份告慰和您心中的話語,李華光先生是一定能知道的!”
王國華無比鄭重地敬了一個禮。
這次的話不僅是拉近關係,更是他的有感而發。
他很清楚,這起跨度接近十年的案子被偵破,不僅僅是一個功勞,更是了卻了顧知章心中的一個遺憾。
不然的話,以後已經成爲了省廳一把手的顧知章,也不會翻過來再查這個案子,並最終讓一切得以真相大白。
“好好好,這也算是了卻了我心中的一樁心事了,國華啊,回頭等你有時間也去找下你師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對了,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吧?你去開車,答應你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是,謝謝顧局,那我去門口等您。師父那邊,過幾天我會去看看他的。”
接過顧知章遞過來的車鑰匙,王國華轉身下了樓。
要是涉及了人命的案件,審理流程通常都是非常漫長的。
何況這還是一件發生在八年前的兇殺案,各種調查取證等等,一套流程下來沒有個把月絕對不夠。
這也是王國華和顧知章,還能有心思去參加周家家宴的原因。
而就在他們二人換好衣服,啓程前往的同時。
公安局大樓裏面,看着那輛長安鈴木逐漸遠去,林奇峯也終於鬆了口氣,將身子收回了辦公室裏面。
還好還好!
看起來王國華並沒有對張祥宇招供的內容中,一些特殊的信息格外上心。
不然的話,他這夾在中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真的是沒法維持自己的底線,必須要選邊站隊了!
只是就在這時,辦公室裏面卻走出來了一個人。
“林主任,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王國華那邊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嗯?劉利軍,你怎麼還沒走啊?”
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林奇峯嘖了下嘴,目中更滿是厭惡。
上次紅裙案打賭失敗,劉利軍自然是沒臉繼續留在一中隊。
可是緊跟着,邱華澤就把他調到林奇峯的辦公室來當文員了!
這是什麼意思?監視不了王國華,就來監視我嗎?
林奇峯的心中自然是十分的不忿,可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允許身邊留着一個邱華澤的棋子加傳話筒。
往往越怕什麼就偏偏越會來什麼,在這時候他跑過來問東問西了!
“等一下……似乎可以……”
正在煩悶的關頭上,林奇峯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跟着對劉利軍招了招手。
“趕緊給你妹……趕緊給局長打電話!告訴他,王國華這傢伙準備要對他下手了,讓他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