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平沒急着答話，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華子，給大憨散了兩根，接着用火機點燃香菸，全程動作緩慢，給自己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
大憨明面上雖然是韓平的頭號手下，事實上韓平喫肉的時候，他連口湯都喝不上，只能撿韓平喝剩下的湯渣過過嘴癮，華子這種高檔煙他可抽不起。今天韓平難得大方，還一次給了兩根，大憨喜笑顏開接過，一根掛耳朵上，另一根當場點燃抽了起來。
韓平抽了好幾口煙，這才重新看向小冊子：“怎麼我們村的人借錢的記錄這麼少？”
韓平提起這個，大憨就來氣：“叔，你是不知道，昨天宋紅在楊主任家鬧了一場，德貴爲此都被楊勝林揍了一頓。楊主任還找過我，宋紅就還一百塊，要我給宋紅平賬，還要求我以後不許再給村裏人放款。”
“還有，楊主任還對外放話，不許咱們村人搞邪門歪道，屋子原來是怎麼樣就怎麼樣，借錢加蓋，到頭來只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不許村裏人找咱們借款，說咱們這是高利貸，誰借誰倒黴。”
韓平臉色陰沉，不復之前的溫和：“看來楊貴這是故意要跟我作對了。宋紅的賬你給平了？”
大憨拼命搖頭：“那哪能啊，叔你不點頭我怎麼可能辦這樣的事，咱們可都是有合同的，我就跟楊主任說了，一切按合同辦事。”
韓平想了想，又問道：“楊貴有沒有去過管委會？”
大憨點頭：“去了，不過王縣長那邊沒什麼反應，楊貴估計是看王縣長不願意給他撐腰，所以才親自來找我的。”
韓平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這種民間借貸的事，一般人不會多管，更別說還有合同，就是上了法院，他們也有理。
“行，這事我知道了，你先找人看着王家，看看他們有什麼動向。”
大憨遲疑，到底還是把工作上遇到的困難向韓平說了：“叔，咱們的錢不夠了。”
他們搞的是小額貸款，針對的主要是農民，一般借的就是幾十、幾百塊的，而且頻次還不高，其實掙的錢不算多，不然韓平也不至於這麼吝嗇。
現在是突然面臨一大波需求，借款的數額也相應提高了不少，像今天王良旭一個人就拿走了他們一半的現金，大憨手頭上是真的快沒錢了。
韓平聞言再次翻了一下冊子，心裏計算了一下，倒是沒有懷疑大憨的說法，只是他手頭上也沒有太多現金，這倒是令韓平犯難了。
一根菸抽完，韓平纔對大憨說道：“不急，你先把咱們剩下的錢都放出去，回頭我來想辦法。”
“叔，那你得快點纔行，不然錯過了這波機會，咱們得少掙好多錢。”大憨催促了一句。
“放心吧，有叔在，沒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韓平很快把大憨勸走了，隨後他找來村裏的孟會計，問對方村裏賬戶上還有多少錢。
孟會計告訴韓平：“楊主任今天才找我問過，又看了賬本，還把村裏的存摺拿走了，韓支書你看……”
“沒事，我也是今天剛回來，想着瞭解一下情況。”
孟會計看了一眼韓平，面上信服，心裏其實壓根不信韓平的說辭，敢說你不是打村裏款子的主意，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韓平儘管失望，但是他都說了是瞭解情況，自然要繼續往下問，孟會計一一回答，搞得還挺像是瞭解工作的樣子。
孟會計走後，韓平坐在炕上皺眉，老妻洗完衣服從門外進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兀自準備脫衣服上炕睡覺。
“你要沒什麼事我就關燈了。”
韓平心裏憋了一口氣，到底是不想大過年的和她吵架，韓家很快熄了燈。
第二天，韓家仍舊是人來人往，不過總的來說沒有昨天那麼熱鬧，大憨又來了。
“叔，你不是讓我盯着王家嗎，剛剛手下來報，王家今天熱鬧得很，去的都是賣沙子、磚塊、瓦片的，而且那些人走的時候，一個個臉上帶着笑，肯定是生意談成了！”
大白天的，家裏隨時都會來人，韓平也來不及仔細思考，立馬吩咐道：“你讓人找那些賣家打聽一下，看王家是不是真要買材料。”
大憨心裏不太高興，打聽這個打聽那個，合着幹活的不是你唄，面上卻是笑着答道：“好嘞，叔，我馬上就安排人去打聽。”
大憨很快離開韓家，出門時又迎上了來韓家作客的村民，他在韓家門外看着村民跨過門檻，心裏頗爲複雜。
“算了，老子就是個勞碌命。”
大憨轉身離開。
韓平在家中招待着客人，王國華這個管委會主任卻是不得清閒，他甚至不能再待在管委會躺屍，而是被熊安青一個電話叫到了臺安縣裏。
政府內不斷有人向王國華點頭打招呼，還有的會跟他道一聲新年好，早前在縣府辦給王國華倒水的那位幹事還多說了幾句祝福語，在王國華印象中又上了一波分。
“蔣書記，我來了。”王國華步入蔣愛崗辦公室，看到對方拿着鋼筆在紙上奮筆疾書。
“王常務來啦，很準時嘛。”蔣愛崗將筆帽蓋起，喝了一口茶，“你稍等一下，我讓熊主任把班子成員都叫過來開會。還有，這個你先看一下，有什麼意見一會兒等人來了都可以提。”
王國華接過蔣愛崗遞來的資料，發現上面寫的是關於他的分工問題。
怎麼說呢，王國華覺得蔣愛崗這個人做事是真的不按規矩來，什麼都沒有提前說，就這麼把他叫過來，臨開會前兩分鐘給他塞了一份材料讓他提意見，呵呵，大概在蔣書記眼裏，這就叫做尊重人了。
何江等人很快進入書記辦公室，蔣愛崗看人齊了之後，便準備開始主持會議。
“今天找大家來，主要是討論一下關於王常務的工作分工問題，我……”蔣愛崗一句話沒說完，手機便響起提示音。
“抱歉，我接個電話。”
王國華注意到，蔣愛崗接電話的動作非常急切，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來電顯示。
“什麼？”蔣愛崗滿臉詫異，隨後看向王國華，“會不會是誤會？我相信王常務一定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的！”
王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