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棠伸出纖長的食指，戳了戳秦明月的腦門，“別每次都是事後才明白。如今都是些小事還有挽回的餘地，如果將來遇上大事呢？要是在兩軍陣前，被敵人拿捏住了這個軟肋，面對敵人的挑釁，你又該如何？將來若是讓你帶兵出征，你身後可是無數的將士和大靖的江山，你要還是這般莽撞，衝動之下亂了原本的作戰計劃，自亂陣腳，連累的將是無數個家庭家破人亡，甚至是大靖國破。”
秦明月最在意的就是當將軍，那是她一直爲之努力的夢想，是包含着她孃親心願的夢想，但凡涉及到這件事，她都特別謹慎虛心，更何況被薛棠說的這般嚴重。
聞言她渾身一凜，心都跟着揪了一下，彷彿自己真的鑄成了大錯，耳畔都響起了無數孤兒寡母的聲聲痛哭。
她今天表現的這麼糟糕，很擔心大嫂不再喜歡她不再支持她了，沒了大嫂的支持，她恐怕更難實現夢想了。
她不由微微顫抖起來，“大嫂，我，我知道了，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我這就改掉自己的脾氣。”
薛棠點點頭，循循善誘，“也不必徹底改掉。你的率真也有好處，如果都改掉了，人生會變得無趣。倒是可以將你這個軟肋變成舒適區，平時在家的時候，舒舒服服的用真我跟家人相處，等到了關鍵時刻，便收起真我，走出舒適區，以大局爲重。雖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有很大難度，但是我覺得你可以。”
秦明月想了想，“就跟二哥唱戲一樣，臺下是他自己，上了臺便跟着角色走，要變臉唄？”
“嗯，聰明。”
大嫂沒放棄她，大嫂還誇她了。秦明月握緊拳頭給自己鼓勁兒，對着薛棠憨憨一笑，“別人都能有多張面孔，我也覺得我可以。”
薛棠摸摸秦明月的頭，“還有一件事，你沒看明白。”
秦明月：“什麼？”
薛棠：“我打你，也是做戲給那八個人看的。”
聽見車內靜默了一瞬，秦管家不由感慨道：“夫人都下死手懲罰大小姐了，就算再大的仇怨，他們也要慢慢放下了，更何況如今還是將軍府養着他們，但凡是個明事理的，就算內心還怨恨着大小姐，以後也不好找大小姐拼個你死我活，至於陰招，他都不光明磊落了，咱們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明月想的腦子差點打結。
好複雜啊！
但是她要努力想通，消化掉，這是個難得的知識點，除了她脾氣上的改正方案之外，這也是她今天不可或缺的收穫之一。
突然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薛棠柔聲問：“後背疼嗎？”
秦明月腦子瞬間澄明瞭。
她伸手摸了摸後背，脣角彎了彎，眸中突然亮起狡黠的光，“難怪，我還以爲是自己太傷心太緊張忘了疼，原來”
薛棠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嗯。”秦明月眨眨眼，用力點頭。
她知道，在大街上，不能什麼都說的。
“哇嗚嗚嗚……”猝不及防，秦明月撲到薛棠懷裏嚎啕大哭。
當時她被打傻了，也有些嚇到了，剛剛又太過緊張，如今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她真的是個壞孩子。
爲了她，都在鞭子上沾染料了，這麼用心的大嫂，她怎麼可以怪她？
孃親離開後，除了王嬤嬤和秦管家如今只有大嫂會爲了她這樣費盡心思，她哪怕只是有一瞬的責怪，也是不應該，否則等孃親回來知道她不分好歹，會很失望的。
馬車外，秦管家特別舒心的做了一個深呼吸，還不顧形象的伸了個懶腰。
秦陸不由用餘光掃了秦管家一眼。
秦管家一直想把大小姐教成兩面三刀的樣子，可惜沒實現，如今夫人幫着實現了。
將軍府的人跟着夫人學的，加起來都不知道有多少車心眼子，也不知道將軍回來還能不能再當將軍府的家……
這日傍晚，整個京城都在傳秦明月被打的消息，就連靖康帝都聽說了。
“聽說秦大小姐坐在馬車上哭了一路啊，老慘了！”李公公說這件事的時候，表情特別豐富，就好像鞭子打在了他的身上一樣，面容都扭曲了。
靖康帝淡淡品了一口綠茶，對李公公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打打也好。”
“嗯，陛下所言極是。”
李公公偷着抽了抽嘴角。
可不是嘛，主要是順便替您出了氣。中秋那日那條焦黑的臭魚明明是上官尋拿來的，您也能怪上人家，還有被那丫頭提前搶走的嫣婉公主看上的花燈，明明是嫣婉公主晚了一步……
“不過，那丫頭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這樣被收拾，確實太慘了，她之前跟那幾個書生結下的樑子也應該一筆勾銷了吧？”靖康帝又道。
李公公默默的後退了三步，讓出了身邊的上官尋。這個問題，得你來回答。
上官尋搖頭，“樑子沒那麼容易一筆勾銷，那丫頭惹上的人，可不全是通情達理的。”
說到這，他突然神色一變，輕笑了一聲，“不過，有薛棠在，我們不用操心，陛下也不用擔憂那兩個品行不端的書生會混進朝廷。惹上薛棠的壞人，就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的，早晚會被送進大牢，要是那倆人作的再積極一點，根本等不到他們參加科舉就被收拾了。”
靖康帝放下茶杯，撫掌大笑，“哈哈哈……”
此言有理，薛棠就是福星。薛棠正在收拾和即將收拾的，也包括替他揪出來的裴家和墨家，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收拾完？！
在靖康帝的殷殷期盼下，很快就到了九月初九。
九九歸真，一元肇始。
薛棠這段時間看了不少書，知道大靖很重視重陽節。
重陽節這日，人們不僅登高祈福，官府還會聯合酒樓擺敬老宴，花甲以上的老人都可以免費參加宴飲。
飯桌上，司危告訴薛棠，“當今陛下繼位後，增加了兩項重陽節福利，便是給所有大靖百姓免費發放重陽糕和菊花酒，提升百姓幸福感的同時帶動了經濟。政治上，本就波譎雲詭，陛下君心難測也是自然，民生上，陛下確實稱得上愛民如子。”
“嗯。”薛棠放下粥碗，淡淡迴應着，示意她在聽。
就連秦明奇都發現大嫂聽得漫不經心，他看向秦明瑞，用眼神問：司先生一大早過來做什麼？不會單純只是爲了給陛下歌功頌德吧？
秦明瑞搖搖頭：不知道。
他看向秦明書，秦明書亦是搖頭。
秦明書猜司先生過來是爲了今日的拍賣會，陛下把拍賣會放在今天，背後可能有什麼謀算，或許司先生是來囑咐大嫂什麼注意事項的，雖然他猜到了但就是不說。
秦明月的目光從清粥小菜雞蛋羹上飄過，偷偷瞄了一眼司危，暗戳戳的想：司先生可能就是來蹭早飯的。原本大嫂只說給司先生提供午飯，可能他吃了之後覺得將軍府的飯菜大魚大肉太多不太養生，爲了他們的茁壯成長便來看看早飯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