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閱人無數,怎會看不出她的心中沒有楚烆。
可她瞭解殿下,也理解殿下,除了不愛殿下,她哪哪都好。
想到這裏,曹曄沒忍住點頭說道:“娘娘懂殿下,老夫也希望有朝一日,娘娘能夠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兒孫自有兒孫福,曹曄說再多,也阻止不了什麼。
有些磨難總歸是要經歷的,這是劫數,也是命運。
或許經歷了這些,纔會成長,纔會看清自己的內心,他也就沒必要說那麼多了。
今日將皇后娘娘和陛下的事情告訴她,只是想讓她能夠多憐惜殿下些,他知道,如今的殿下,有多麼喜歡她。
“我的心意,從一而終。”
崔瀅垂眸回他,就在此時,門被推開,楚烆走進來,他上前坐到崔瀅身邊,將她的手握住,而後纔看向曹曄。
“曹公的傷。”
“多謝殿下關懷,已經好多了。”
曹曄笑着點頭,看着兩人相握的手沒有再多言語,房中頓時又歸於平靜,還是崔瀅出聲引了幾個話頭,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眼看紅霞逐漸爬上天邊,天色也昏暗下來,曹曄纔出聲讓他們回去。
成充備了馬車,但是楚烆卻問崔瀅願不願意走走,如今正是五月的天,溫度適宜,再加上宛城的景也不錯,崔瀅點頭應下。
他握着崔瀅的手,拉着她走在街巷,兩邊還有吆喝的攤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她悄悄轉頭看了他一眼,楚烆伸出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還喫糖葫蘆嗎?”
男人聲音沉穩,問了她一句,崔瀅點頭,楚烆拉着她上前買了一串,而後塞進她手中,其實糖葫蘆,崔瀅只在官州的時候買過一次。
她也沒有多喜歡喫這種小孩子才愛喫的東西,但他問了,她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頭。
興許是夜色有些昏沉,又或許是人羣有些擁擠,留出的狹隘過道,竟讓她感到他的目光中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穿過街巷,前面是一座架在河水上的石橋,垂髫孩童手中拿着燈籠在追逐打鬧,崔瀅看着這一幕,突然就笑了下。
楚烆側頭看她:“笑什麼?”
“突然想到了殿下雕的兔子,和他們手裏的燈籠有些像。”
那隻被楚烆雕刻好的木雕兔子就放在他的書桌上,崔瀅看過,上面的棱角已經漸漸被他磨平,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做的這一切。
只是一想到他神色認真的做着這些,再想到這個本就不存在的孩子,崔瀅嘴角的笑便落了下來。
幸而他的目光已經移開,重新落到那幾名孩童身上。
“你今日和曹公的話,孤都聽到了。”
楚烆的聲音染上幾分柔和,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只覺得像是有團棉花在心中膨脹,她說他從未做錯過什麼,帶着哭腔的聲音訴說着她想象中,他那孤苦無依的十年。
只是這算同情一樣的心情,若是旁人,他早就毫不留情的殺了。
他不需要同情。
可她不一樣,只是聽着她說這些話,他便感到內心染上的雀躍心情,能聽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
崔瀅的手一頓,不知道他聽到了哪些?是曹曄問她心中有沒有他,還是她後面的那些話?
她有些緊張,故作輕鬆的說道:“我說的沒有錯,殿下本就沒有做錯什麼,世人的指摘也不該落到你的身上。”
崔瀅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啓帝。
天邊是紅豔的晚霞,細碎的星子彷彿盛滿了他這雙漆黑的眸子,他鬆開十指相扣的手,改爲握住她的手腕,男人俯身,將她壓在河邊的樹上。
隔着那串比她臉還紅的糖葫蘆,他輕咬一口,俯身與她平視,彎眸,星子收斂,隨着晃盪的河水在她心間撞來撞去。
他蠱惑着,帶着引誘的語氣,像是在祈求一般:“崔瀅,那你能不能,愛我呢?”
崔瀅愣愣的看着他,人來人往的石橋上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他的話語,是要將她一同溺入河水之中的憐愛。
“其實上次是騙你的,你手中的糖葫蘆,從來都不酸。”
酸甜的氣息帶着他獨有的味道,將一整顆糖葫蘆揉入她口中,他寬大的身軀將她完全遮掩在這一方小天地下。
他說他不在乎啓帝是怎麼想的,也不在乎世人是怎麼想他的。
“我只在乎你的眼中,孤是怎樣的。”
她昏昏沉沉,被迫承受着這串加了料的糖葫蘆,直到糖殼化開,流了她一手,她都沒品出其他的味道,只有一股酸酸甜甜又蠱惑人心的味道。
銀絲在街道掛着的燈籠下散發出未明的光芒,曖昧到她腿軟到都要站不穩。
楚烆伸手替她擦去脣角痕跡,口脂早已被他盡數吞沒,只餘下脣瓣原有的顏色,他用帕子擦乾淨她沾了糖漬的手指,在崔瀅還沒反應過來,將人打橫抱起來:“回家。”
以往他從不說回家這個詞,只是那日表明心意之後,他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說着回家二字。
她在,他便有了家。
崔瀅羞紅了臉,將頭埋在他身前。
月光灑落一地,將兩人的身影拉長了些,飛揚的裙襬交纏在一起,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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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曄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扣下了宛城的一名官員,那人這麼多年來,一直與石馬寨的土匪有所勾結,上次還收了刺客的錢,暗中將崔瀅和謝微星送出了城。
這些事都夠他死一萬次,曹曄也沒心軟,當即問斬。
在宛城的事情也逐漸告一段落,只不過這幾日崔瀅卻一直沒見到成充。
這日,曹夫人來了府邸,給了崔瀅一個包裹,笑着說道:“再有兩日娘娘和殿下就要離開宛城,這是臣婦給小殿下做的,還望娘娘莫要嫌棄。”
她攤開包裹,裏頭是各式各樣的虎頭帽和嬰孩的小衣裳,崔瀅伸手摸了摸,心中卻沒有歡喜,這麼多人都在期待着這個孩子,她的心卻日漸緊張。
摸着虎頭帽,崔瀅突然發現這帽子的針織手法和那個瘋女人丟給她的布老虎十分相像。
“不過臣婦做不好這虎頭帽,還是託人做的。”
恰好曹夫人此時說了一句,崔瀅裝作愛不釋手的樣子說道:“敢問夫人,這是哪位繡娘做的,當真巧妙。”
“是咱們宛城繡坊的羅三娘做的,她的手藝在宛城十幾年來都是拔尖兒的呢。”
崔瀅的手在聽到這句話後,一瞬握緊,羅三娘?姓羅?
和她猜的,不是一人嗎?
絕了!給媽媽好好談,不許虐了嗷。(我是親媽我是親媽我是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