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生物?

    在漏瑚的眼中,人類太過虛僞,利己,軟弱,具有極深的劣根性。

    人類只有將他們的負面情緒分裂出來,才能得以存活,因爲他們就是這樣懦弱的生物。

    而咒靈則從他們的負面情緒中應運而生,咒靈們同樣有着情感,有着思想、肉體和血液,明明本質上與人類無異,卻承擔了人類所有的負面情緒,甚至還要揹負罪人的罵名。

    明明咒靈比人類更團結,更真實,更有行動力和規劃,而現在竟然要被天內理子說成是下等生物?!

    可惜這最後的忿怒,已經毫無用處。

    下一秒,天內理子眼眸中紅光一閃。

    當重瞳發動之時,三昧真火的火勁已經注入到漏瑚的體內。

    從剛纔開始漏瑚已經對天內理子放出了無數火焰,而天內理子這還是第一次對漏瑚使用火焰。

    沒有大氣磅礴的熔岩洗禮,沒有滾燙的岩漿飛濺,沒有聲勢浩大的連環爆破,更沒有天外隕石的墜落轟炸。

    只是悄無聲息的注入,如幽夜中的蜂蚊用口器在皮膚上輕輕刺破般,讓人沒有任何察覺和防備可言。

    就這樣,那股火勁竄入到了漏瑚的身體之中。

    ——“呃啊啊啊啊啊啊!!!!!!!”

    漏瑚瞬間癱倒在地,面色發紫,喉頭大肆抽搐,白沫和紫色的血液往復噴吐,七竅同一時間開始蒸騰起滾滾白煙!

    每一個細胞都焦急地與神經相連接,喚起了自己最本能的求生欲,每一束神經都直連大腦,將那撕裂骨肉的灼燒痛覺翻倍地傳遞上來!

    此之謂痛不欲生,灼骨焚心。

    當身體中的火焰被注入身體裏的三昧真火吞噬時,那種身體的蠶食的恐怖感的絕望感一瞬間抽空了漏瑚所有的憤怒情緒,他已經察覺不到自己對於天內理子的敵意,唯一剩下的只有敬畏和恐懼。

    如同遭受神罰的教徒,不求身存但求寬恕;如同天災面前的罹難者,所有的不公和不甘都唯有加諸己身。

    “呼……呼……”

    當氣管感受到了那股火勁的竄騰,漏瑚被求生的本能催逼着大口呼着氣,而當那股火勁向下侵蝕到自己的臟器,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讓漏瑚發出了尖銳無比的悲鳴。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過半的皮膚已經從身體內部向外完全燒燬,紫色的血液和令人作嘔的油脂,在脫離身體時竟隨風化爲了虛無。

    這便是咒靈,它們本就是咒力的聚合物,就算身死,遺體也無法存留多久。

    不等火勁繼續擴散,天內理子擡起她的長靴,一記鞭腿掃出——

    “轟隆隆!!!”

    這一腿直接讓漏瑚身首分離,身子飛速撞倒在熔岩的地面上,岩漿與所剩無幾的肌膚親密一番後,滾滾白氣和噁心的氣味從貼合處大肆奔騰。

    天內理子閉上眼,靜靜地等待漏瑚的悲鳴結束。

    骨頭應該是在被完全灼穿之前就被天內理子這一腿轟碎了,如今漏瑚的身子只剩一具咒力綿薄的焦屍,恐怕已經再沒有恢復的可能,不久過後就會隨風散去。

    而那顆火山頭,卻是不斷滾落着,直至滾到天內理子的腳邊。

    漏瑚睜開了眼睛。

    在身體與頭分離之後,他的痛苦似乎減輕了許多,現在竟然能夠正常保有自己的視覺和思維。

    而當重新拾回自己的意識以後,一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潺潺淌下。

    “天內……”

    “你說的……可是真的?你這火焰……真的是隻依靠止息雜念練成的?”

    “告訴老夫……快啊…?!”

    ——“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

    天內理子緩緩應道,已經將雙手插入皮衣口袋之中。

漏瑚的咒力早已無法支撐領域的存續,四周的熔岩洞窟已經重新變回了東京的近郊田地。

    深夜中,四處的煙味完全覆蓋住了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被焚燒成焦黑的肉屑和燒黑遍佈地面,與黑夜中的暗色調兩相映襯。

    而漏瑚哽咽着,心中無數念頭渾然生起。

    “咒靈…究竟算是什麼?”

    “老夫…莫非只是人類的附屬品麼?”

    思忖到了最後,漏瑚的牙關不自覺地狂震不止。

    “爲了侮辱咒靈你竟然編出這種謊話,高人,你根本就是不願告訴老夫火焰咒術的終點在哪裏!”

    “你給老夫聽着!!”

    漏瑚的頭橫陳滾落在地,卻是朝向天內理子,用盡渾身氣力大吼着:

    “總有能勝過三昧真火的其他咒術,總有咒靈能夠代替老夫擊潰你,咒靈一定能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峯堂堂正正地生存!”

    此刻。

    天內理子的生得領域內。

    天內理子看向面不改色的林燁,不知爲何反倒覺得心中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悵惘。

    聽到漏瑚這發自肺腑的怒吼,天內理子的本體覺得漏瑚竟然好像沒有那麼可惡了。

    會不會漏瑚也是揹負了什麼沉重的過去纔會傷害人類?或許咒靈真的會有跟人類和平共處的那一天也說不定呢?

    然而,正當天內理子本體靈魂的意志產生了動搖之際——

    ‘倏忽’一聲,恍惚間林燁竟已掠至天內理子身側。

    “你在想什麼,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啊…”

    天內理子愣了一愣,她已經很久沒有跟林燁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了。

    林燁接着說道:

    “當你太過主觀和自我的時候,多餘的雜念會讓我感到不舒服,你這副身體也不太好用了。”

    “所以聽着,天內理子。”

    天內理子旋即拋去了腦中的雜念,將注意力集中過來。

    “是,妾身聽着呢。”

    林燁將頭擡起,視線的焦點與天內理子兩相交迭。

    “但凡是同情就必然要承擔責任,否則就是醜陋的自我滿足。”

    “當你同情死去的人類時,你想要擔起殺死咒靈的責任。當你同情咒靈的時候,你便背叛了無辜的同類。”

    “無論你想做叛徒還是想做英雄都可以,但當你爲了自我滿足而同情心氾濫的時候,也就跟一團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毫無分別了。”

    ——“……”

    天內理子忽然間恍然大悟。

    與咒靈共情,是隻有把這個世界當作漫畫或者小說圖一樂的人才會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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