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靈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但他知道，白舟現在很痛苦。
他慢慢地挪到白舟身邊，不顧那些魚人警告的眼光，想要扶着受傷的白舟。
但讓莫靈沒想到的是，白舟居然拒絕了他的幫助。
他用虛弱的手臂將莫靈推開，繼續搖搖晃晃地站着，全身在疼痛之下止不住地顫抖。
身上的布衣已經被汗水浸溼，不停喘着粗氣，白舟沒有看想要攙扶他的莫靈一眼，而是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魚人們。
魚人就像看戲一樣，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
就在這時，傑夫再次開口：
“給他治療一下。”
一旁魚人失望的神情轉瞬即逝，又是一擺手，白舟後頸的符文零件突然光芒四溢，他的面色也有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
很快，在那零件的作用之下，白舟的身體很快就完全恢復，只有那紮在後頸上的零件顯得異常突兀。
莫靈看着，都有些幻痛。
“謝謝大人。”
白舟一緩過來，就急急忙忙地對面前的魚人道謝。
只不過，他的雙手悄無聲息地握緊了拳頭，又迅速鬆開。
那魚人沒有理會他，又操控一個零件飛到空中，想要對着莫靈刺出。
但他的動作很快就被傑夫攔了下來：“會說魚人語的，就不需要了。”
“好的將軍。”魚人誠惶誠恐地點點頭，默默退下。
“你們先出去，我單獨審問。”傑夫淡淡地說道。
“可是……”魚人剛想說話，就被傑夫擡手打斷。
幾名魚人對視一眼後，便離開了監獄，退到了走廊的另一邊，但視線還是不斷地往監獄當中瞟。
待手下遠離後，傑夫再次開口，語氣也沒有像一開始那麼端着。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傑夫看向白舟，略帶好奇地問道。
但傑夫的這句話，卻讓白舟的拳頭再次握緊。
不過，他還是平靜地回答道：“可能是將軍來我們島上的時候見過我。”
傑夫愣了愣：“不對，不是那時候。”
他思考片刻，看起來也沒想到答案，搖了搖頭。
“算了，說正事吧。”
他看着白舟，認真地問道：“聽之前審問你的人說，你知道有讓魚人族解除限制的辦法？”
“有！”聽到傑夫的問題，白舟着急地回答道。
“什麼辦法？”白舟急切的樣子讓傑夫起了興趣。
“永生！”
聽到這個詞語，傑夫的表情變化了幾下，似乎明白了白舟的想法，又擡手示意白舟繼續講下去。
“所謂的限制，只不過就是時間不足導致的瓶頸無法突破，魚人族現在就是遇到了這樣的情況。”
“當一名魚人窮盡一生都無法解決一個問題，自然就會導致發展停滯。”
“強大隻是暫時的，後代不僅不會延續前人的探索，還有可能更加怠惰，這也就導致的限制的加深。”
“甚至可能會倒退！”
“將軍，你覺得現在魚人族，是這樣的情況嗎？”
傑夫沉思片刻，點了點頭：“所以需要永生，讓強大永遠持續下去。”
莫靈聽着他們的對話，也大概明白了些什麼。
“魚人族陷入了某種發展瓶頸？”
兩人口中的限制，似乎不是什麼不可抗力。
是科技的侷限？
莫靈看着那些運轉的符文零件，愈發地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
這些零件，也許就是魚人的科技形式。
不過，聽着白舟的話，莫靈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這不就是方士忽悠皇帝的話嗎？”
只要永生，就能讓帝國永遠強大，不用擔心什麼不肖子孫，不用害怕哪個昏庸後代會葬送祖祖輩輩打下來的基業。
永生，就能一直親自貫徹自己的意志，把自己還未完成的計劃一直推進下去，不用操心意志的繼承，也不用管自己後代有沒有去堅持探索。
一勞永逸。
這是一種非常理想化的願景，認爲個人意志可以凌駕於歷史規律之上。
“我纔是帝國強大的根本。”
很多帝王都會有這種超乎常人的“自信”，這也是導致他們迷信永生的根源。
不過，白舟居然用這樣的話去忽悠魚人族？
而且看起來，傑夫還真的有些相信？
然而，傑夫並不像莫靈想的這麼單純，只是過了一段時間，他就開始質疑起永生的作用：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不相信後代的基礎上，但我相信，我們魚人族的後代會找到方法打破限制。”
“現在，我們找不到合適的方法也只是暫時的，我不認爲我們的後代會因此停滯甚至倒退。”
“魚人族……會一直強大。”
傑夫的話語中充滿了堅定，那是對於種族的極度自信。
這樣的自信，讓白舟都愣在了原地，準備好的話術突然沒了用處，瞬間卡了殼。
但是，傑夫此時又話鋒一轉。
“永生是一條可以嘗試的道路。”
“時間不足的確是我們一直正在面對的問題，魚人的壽命並不長，在深淵之中只能算是轉瞬即逝，就算不能永生，延長壽命也可以讓魚人族更加強大。”
他看向白舟，問道：“既然你能提出來，肯定是有實現的方法吧？”
“永生，怎麼實現？”
傑夫的眼神之中帶着探究，深深的目光刺穿了白舟，將他審視得一清二楚。
似乎，一切的謊言，此時在傑夫面前都無所遁形。
莫靈此刻才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的傑夫，並不是那個在碼頭被船長忽悠喫下過期海苔的憨厚魚人。
空間瞬間凝固。
白舟被那審視的眼光颳得手足無措，額頭再次冒出了冷汗。
“將軍，你應該知道，我們人類，一直在尋找的就是永生吧？”
“知道。”
“其實，我們已經找到了，但是能力有限，沒辦法實現，但是以魚人族的實力，應該很容易就能做到。”
聽到白舟的話，傑夫再次沉默，繼續審視地看着他，片刻之後，才繼續開口。
“你仔細說說，不要隱瞞。”
“好的。”
白舟不動聲色地擦了擦額頭的汗，深吸了一口氣，開始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