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侍應生的腳步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停下來，併攏雙腿，微微躬身。
“斯塔先生。”
禮貌地問候一聲，一張帶着墨鏡的古銅色臉孔擡起頭來，輕輕頜首示意，捂住手機聽筒，停止交談，得到允許，侍應生纔將甜點放下，小心翼翼地整理桌面擺設完畢，侍應生再次躬身問候，默默離開。
此時，達倫-斯塔纔再次將手機放到耳朵邊上。
墨鏡，是爲了防止陽光刺痛宿醉的眼睛，也是爲了防止來來往往的熟人前來打招呼——
這就是一個默認信號，現在不方便，所以即使看到也請假裝沒有看見直接離開。
至少，在好萊塢是如此。
“大衛，不要以爲我不懂你的算盤。你知，我知，而且，我並不介意，對安森來說，這確實是一次機會，但你應該知道，我們需要冒風險，畢竟，那是布拉德-皮特。其實，我們完全可以賣布拉德一個人情，不僅能夠澄清誤會，而且還可以將伱的計劃暴露給布拉德，到時候，我們就和布拉德成爲朋友。”
“哦，達倫，親愛的達倫，你不應該這樣對我。你忘記了嗎？最開始，我可是沒有任何遲疑就答應你的請求。”
“對，我當然沒有忘記。所以，我現在不就正在和你談嘛。布拉德那兒，老實說，我還沒有決定是否應該撥通他的電話。”
達倫，並不着急也不緊張，一副穩坐釣魚臺的姿態，經過短暫的混亂和倉促之後，馬上就抓住重點。
電話另一端的，正是大衛-克萊恩。
對大衛-克萊恩來說，意外嗎？
並不。
在撥打電話之前，大衛-克萊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
也許達倫的商業運作能力，稍稍遜色些許；但達倫的談判能力和公關能力卻絕對是一把手，即使面對HBO高層，達倫的三寸不爛之舌也依舊能夠閃光。
儘管如此，大衛-克萊恩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哈，你這個老狐狸。上帝！老實說，你是不是欠安森父母什麼人情債？”
“那是我的事。但大衛，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這件事，對你對我對安森，對大家都好，我們非常願意配合。”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們現在在討論什麼？”
“一些回報。大衛，如果這件事最後能成，你們所謀求的是什麼數字？你應該沒有準備透露一些風聲吧。”
“耶穌基督。達倫，你正在毀掉安森的事業前景。”
“不，我不貪心。我的要求非常簡單，你知道的，公關、報道、推廣，除此之外，還有安森的片酬。”
你來我往，刀光劍影。
整個對峙轉眼就已經交換多次攻防。
然後，大衛-克萊恩就聽到一個關鍵，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擡頭望天，停頓了一下，“……現在的數字還不夠？”
“不夠。安森已經連續拍了兩集了，現在是第三集。你知道的，續集電影的話，演員片酬也需要上漲，儘管這不是續集，但這也同樣不是計劃中的工作。”
“達倫，你就是一個沒臉沒皮的老狐狸。”
“謝謝誇獎，彼此彼此。”
“行。我知道了——八十。達倫，如果此時你敢說出一百的話，我現在就掛斷電話。”
電光火石之間，大衛-克萊恩判斷形勢，果斷地給出一個數字，並且及時掐斷達倫繼續討價還價的後路。
達倫也能夠察覺到大衛-克萊恩的果決，本來已經到嘴邊的“十萬美元”也就馬上吞嚥下去，見好就收，“合作愉快。”
看着達倫如此爽快，大衛-克萊恩反而疑心頓起，“見鬼的傢伙……我可以相信你，對吧，你那裏的公關資源也調動起來，達倫，我需要這股力量的推動。”
達倫沒有再繼續解釋，一句話，就已經足夠，“大衛，我說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啪——
話語，沒有再繼續下去，電話另一端就已經被掛斷。
達倫看了一眼手機屏幕，隨後才意識到墨鏡擋住視線，看不清楚，低垂眼睛，從眼鏡架上面看過去。
的確，掛斷了。
不過，達倫並不介意，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
大衛-克萊恩需要他的配合與幫助，將計劃全盤托出；達倫一點就通，一下就明白老朋友的背後算盤。
認真想想，這件事對“老友記”劇組、對安森都有好處；而且，達倫還可以賣大衛-克萊恩一個人情，不僅不需要爲當初安排安森試鏡的人情還債，還可以等待大衛-克萊恩未來的回報，交易絕對划算。
更何況，如果“老友記”能夠打破薪資結構，對“慾望都市”來說也是好事。
在達倫看來，大衛-克萊恩確實厲害——
一次機會，一個意外。
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但大衛-克萊恩卻捕捉到事情之間的聯繫，不僅殺伐果決，而且當機立斷。
有勇氣，也有魄力。
當然，達倫也不遑多讓，審時度勢，電光火石之間就完成判斷，跟上大衛-克萊恩的思路，當場就爲安森和自己爭取到利益最大化，一通電話最多不到五分鐘，兩位頂尖製作人卻已經完成交鋒與合作。
正如達倫所說，合作愉快。
嗡。嗡嗡嗡。
門外，傳來一陣引擎轟鳴。
達倫下意識地望出去，不止是他，此時正在享受早午餐的客人們三三兩兩都朝着外面探究地望去。
來者，並不是跑車。
在洛杉磯，各式各樣的跑車層出不窮，對於遊客和市民們來說依舊有吸引力，熱衷於盤點街道上的豪華名車；但對於達倫這樣行業裏的大佬們來說，跑車早就已經沒有了吸引力，反正都是千篇一律。
除非是限量。
而眼前，並非如此。
此時，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輛摩托車。
如果現場有專業人士的話，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這輛應該就是曾經出現在“明日帝國”裏007詹姆斯-邦德的座駕，寶馬R1200C。
幹練，簡潔，瀟灑。
停靠，熄火，那個穿着皮夾克的男人身手利落地走下來，一雙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挺拔修長的身型、勻稱結實的線條，在加利福尼亞的金色陽光底下熠熠生輝，輕而易舉就在現場引發了一片議論。
就連達倫也不例外，本來根本沒有興趣，但還是望了過去。
然後。
那個男人摘下頭盔，擡手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金褐色短髮，嘴角的笑容在陽光裏綻放，剎那間奪走全場的呼吸。
“嘿，達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