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摁下快門,去捕捉那些流動的鮮活的綻放的生命力,不需要上揚的嘴角也不需要眼神的交流,從表情到肢體語言就能夠清晰感受到那股蓬勃而張揚的能量,讓加利福尼亞的陽光也黯然失色。
明亮。
這就是布魯斯一直在苦苦尋找的,不是一種錯覺,而是真實存在的、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獨特魅力。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快門,根本停不下來。
鏡頭裏,安森踩着滑板,狂奔着飛馳着翱翔着,梅爾羅斯大道兩側的景色化作一條洶涌奔騰的河流。
那些塗鴉、那些建築、那些一閃而過的行人,斑斕的色彩就好像打翻的顏料盤,砰砰砰地綻放開來。
——紅綠燈。
一個剎車、一個轉身。
然後。
安森的眼睛就這樣撞入布魯斯的鏡頭裏,略微意外略微緊張,但沒有迴避,笑容就在嘴角傲然盛開。
咔嚓。
布魯斯能夠聽到血液在身體裏沸騰的聲音,摁下快門,捕捉剎那,就連撲面而來的微風也彷彿活了過來,掀起安森的西裝衣襬以及被汗水打溼的頭髮,從手指到髮絲都在跟隨着韻律跳動,停不下來。
當他在移動在奔跑的時候,焦點焦距、光線構圖,這些似乎都不再重要,而是融入血肉,成爲一種本能。
世界,在安森的指揮下,奏響一曲交響樂。
顯然,安森並不知道這件事。
離開攝影棚,掙脫束縛,一切都變得自然而簡單起來,彷彿踩着滑板,他就能夠到達世界的盡頭。
西裝搭配滑板鞋。
在未來,這就是再正常再普通不過的一種時尚搭配,就如同籃球鞋成爲一種全新時尚一樣,以運動鞋的休閒打破西裝的嚴肅,帶來不同氣質的碰撞,從線條和搭配層面帶來不同感受,打破刻板印象。
安森不是專業人士,他沒有研究過這種潮流的最初起源,但他記得,2006年,賈斯汀-汀布萊克(Justin-Timberlake)的“性/感歸來(Sexy-Back)”真正讓這樣的混搭成爲時尚潮流,在全球傳播開來。
在2000年的當下,如此搭配卻好像“外星人ET”一樣,令人困惑,帶來衝擊。
明明一切都不正常,但爲什麼……卻不違和呢?
可是。
對安森來說,這不夠。
別人眼裏的出格,在他眼裏只是日常的基礎搭配而已,一路飛馳一路狂奔,束縛就這樣被拋到腦後。
他有一個想法——
既然出格,爲什麼不更加出格一些呢?
比如,脫掉鞋子,以衝浪的方式踩滑板。
當然,如果是日常生活,爲了安全,安森也不會這樣做,因爲滑板鞋帶來的摩擦力是非常重要的,稍稍不注意可能就會受傷;但現在是雜誌拍攝,僅僅只是爲了造型而已,他不做高難度動作應該就沒有問題。
如果不是考慮到西裝主題,西裝依舊是造型的核心,安森甚至會考慮將外套和馬甲的束縛也甩掉。
不過,鞋子就已經是一次突破。
說做就做。
安森在街頭停下來,也沒有詢問格萊特的意見,自己就把鞋子和襪子脫掉。
格萊特:???
這算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嗎?
一個驚喜還沒有完全消化,一個驚喜又撲面而來?
但阻止的話語已經到嘴邊,格萊特卻安靜了下來——
安森的笑容。
乾淨。清澈。爽朗。
明亮。
一種發自真心的笑容,不是爲了拍攝也不是因爲工作,而是沉浸在童心裏,彷彿重新回到孩童時代,因爲玩耍也因爲嬉戲而享受純粹簡單的幸福。
布魯斯正在摁快門。
格萊特猛地轉頭,滿滿都是問號,這根本就不是造型,而是安森突發奇想地脫鞋子,爲什麼要拍照?
然而格萊特卻能夠看到布魯斯的專注,與衆不同的沉浸與投入,不需要言語就能夠感受到靈感的澎湃。
也許,一直到現在,他們才真正進入正確的軌道。
咔嚓咔嚓咔嚓。
安森注意到了布魯斯的動作,卻再也找不到此前在攝影棚裏的拘謹和緊張,反而隱隱能夠看到“老友記”裏保羅的身影,一種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氣質。
偶爾,西裝的優雅。
偶爾,滑板的青春。
“布魯斯,我不確定,我就是嘗試看看,我不保證成功。”
安森說。
話雖如此,但安森的眼睛裏卻能夠感受到躍躍欲試的亢奮,脫掉鞋子後,安森立刻就再次踩上滑板。
呼啦啦。
少年,飛馳。
然而,開心不過三秒,安森腳底出汗一個打滑,就這樣掉落下來,他撲騰雙手試圖保持平衡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摔倒在地,順勢一個懶驢打滾完成卸力滾了出去。
赫!
現場,一片驚呼。
但還沒有來得及喊出聲,安森就已經重新翻滾過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面,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看向布魯斯和格萊特他們。
“看吧,出醜了,我就知道自己太久沒有滑板了。”
“哈哈。”
儘管出糗,卻全然沒有窘迫,反而爽朗地大笑起來。
看着孤零零飛出去的滑板,布魯斯居然再次摁下快門。
這次,安森沒有閃躲也沒有拘謹,就這樣光着腳丫坐在地上,然後對着鏡頭舉手比劃一個V的手勢。
“哈,出醜也要記錄,布魯斯,記得把這部分照片發給我。”
明亮。
現在格萊特終於明白布魯斯在尋找什麼了。
一種鮮活而飽滿的勃勃生機,彷彿能夠掙脫鏡頭的束縛,在膠捲之上變得生動起來,明明是靜態照片卻能夠如同“哈利-波特”裏的魔法照片一般動起來。
沒有束縛,沒有框架。
一種自由。
這樣的安森,讓人挪不開眼睛。
咔嚓咔嚓咔嚓。
布魯斯依舊在摁快門,其實他知道,他已經完成任務,不僅完成,而且還是超額完成,他相信這是一組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西裝主題,遠遠超出想象,但指尖依舊停不下來,靈感源源不斷地噴薄。
他,喜歡自己的工作。
安森沒有站起來,而是看向格萊特,“西裝髒了,怎麼辦?這應該是贊助吧?需要我掏錢買下來嗎?”
真誠而直率的發問,這讓格萊特一下就笑了起來,此時她就注意到,哪怕布魯斯依舊在快門模式,但安森已經完全放鬆下來,和前面攝影棚根本判若兩人。
“沒事。我們會處理。”格萊特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需要詢問也不需要商討,格萊特和布魯斯已經達成默契——
顯然,他們做出一個正確決定。
格萊特看向安森,“怎麼樣,準備好了嗎?我們繼續第二套的拍攝,你有什麼想法?依舊是滑板嗎?”
安森雙手支撐地面站了起來,“繼續滑板的話就有些無聊了,怎麼樣,你們有籃球嗎?我不專業,但擺擺架子還可以。”
第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