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人，着實太丟人，混雜着懊惱鬱悶荒唐羞愧等等情緒，但最最重要的還是無語，滿腦子問號無法解答。
砰！砰砰砰！
馬特狠狠捶地幾下。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從那急促的呼吸就能夠深深感受到丟臉的迷茫和尷尬，以至於旁觀者忍俊不禁。
但笑容才爬上嘴角，馬特一骨碌就站了起來，一個轉身就來到安森面前，那來勢洶洶、凶神惡煞的模樣，看起來就好像要喫人一樣，惡狠狠地瞪着安森，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緊繃起來，但下一秒就展露笑容。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不懂就問。
安森啞然失笑。
馬特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無數問號等待解答，不等安森開口就已經繼續下去，“等等，你不止在這裏一段時間吧，難道你已經在這裏學習了一年？不對，兩年？兩年可以達到如此水平？還是更久？”
“五年？十年？”
“不不不，十年不可能，伱才幾歲，十年太荒唐了，所以，兩年？三年？”
前半部分還咄咄逼人，後半部分就陷入自言自語的呢喃狀態，眼睛裏、表情裏和話語裏的困惑根本隱藏不住，那苦心鑽研的模樣就好像正在試圖破解哥德巴赫猜想的數學家，比科學家還要嚴肅認真。
以前，安森看過一篇採訪，馬特說他在“諜影重重”裏的動作場面，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親自上陣的，爲此他接受超過六個月的專業訓練，安森一個字都不信——
宣傳。一切都是宣傳手段而已。
安森自己就是新聞系出身，同時也在劇組裏待過，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宣傳而已，就好像娜塔莉-波特曼說她在“黑天鵝”裏的舞蹈橋段沒有使用替身一樣。
全部都是謊言。
反正，在好萊塢，替身就是永遠被忽視的一羣人，在票房、獎項的利益面前，替身的功勞全部都可以記在演員頭上，一切都是爲了更大的藍圖。
倒不是說娜塔莉沒有爲角色進行訓練，又或者說不夠刻苦還是不夠用力什麼，安森相信她肯定訓練了，但芭蕾舞這樣專業的技能，沒有五年十年的訓練，即使是十年一遇的天才也無法展現頂尖技藝，短短半年一年訓練只能讓演員表演一個花架子而已。
但這也沒有關係，反正這是拍攝電影，藉助專業演員的幫助並不是羞恥。
然而，否認替身演員的價值，這就顯得不厚道了。
刻苦訓練，這是一回事；相信替身演員的專業，則是另一回事。二者不會不能也不應該產生衝突。
包括安森自己也不例外。
此次拍攝“蜘蛛俠”，訓練歸訓練，他會盡可能提升自己，爲高難度的拍攝做好準備，但他同樣不會拒絕專業人士的幫助，有些高難度場面確實需要專業人士的專業技能，確保拍攝出最好的效果。
沒有必要否認。
至於電影公司的宣傳報道，着實沒有必要太相信。
但現在？
看着眼前如同瘋狂科學家一般的馬特，滿眼好奇興致勃勃鬥志昂揚，不僅雀躍，而且專注，流露出一抹鑽研精神。
安森的想法稍稍有些動搖，也許，馬特確實親自完成大量動作場面，就和傑基-成、湯姆-克魯斯一樣。
笑容，爬上嘴角。
安森輕輕搖搖頭，“不，我不算專業，剛剛只是基本功而已。”
馬特直接驚呆了，“基本功？你管剛剛那些招數叫做基本功？”
尼克依舊是FBI臉，點點頭，“那些的確是基本功。”馬特倒吸一口涼氣，“但他剛剛的表現絕對不是初學者，馬特，沒有必要太在意，他這是謙虛呢。”
馬特轉頭看向滿臉人畜無害笑容的安森，這才終於明白過來：
他居然被安森這副皮囊欺騙了！
但轉念一想，他自己也一樣，試圖用外表的刻板印象糊弄旁人，結果就是騙子遇上老千，他甘拜下風。
“好吧，我活該。”
“我想你可能輕視我，我可以輕鬆獲勝；但事實恰恰相反，其實是我輕視你，結果在這裏鬧笑話了。”
鬱悶地摸摸鼻子，馬特做出一個齜牙咧嘴的姿態，明明剛剛摔倒撞擊的是身體，卻表現得好像被安森重拳捶擊在臉上一般。
安森連連擺手，“輕視我，請儘快輕視我。我真的只是初學者，在這裏也就兩個月而已，還是菜鳥。”
馬特眨巴眨巴眼睛，“兩個月？”
安森，“兩個月。”
尼克看向張生，“兩個月？”
張生差點就要翻白眼，但還是控制住自己，露出微笑，“兩個月。”
馬特：……
尼克：……
空氣，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然後，馬特終於回過神來，“我要報名。現在。馬上。立刻。需要我做什麼？任何事，我都沒有問題。”
安森的聲音波瀾不驚地傳來，“進入社會第一課，不要隨便籤署合同，否則回神過來的時候，你就在刷馬桶了。”
尼克：嘴角抽搐。
張生憋笑憋得非常辛苦，但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看向馬特。
“我們是武館，開關授課，廣收門徒，自然沒有那麼誇張。”
“如果你想報名的話，不難，每天過來扎馬步，每次堅持三十分鐘以上，整整一週，這就算過關了。”
“不難，真的，一點都不難。”
說完，張生就沒有再繼續停留，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如同老幹部一般，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房間。
身影，才一轉彎，那細竹竿就完成切換，英文切換爲中文，高深莫測的面具也拿掉，絮絮叨叨地嘟囔起來。
“那花架子真是中看不中用，一陣風吹來就散架。”
“他們以爲這是什麼旅遊景點嗎？過來換一身練功服拍個照向朋友炫耀一下然後麻溜地離開，都怪隔壁街的跆拳道館，收了一堆湊熱鬧的花瓶，真不知道他們腦子裏想什麼，萬聖節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啊，武溪，輪到我了，你剛剛已經……”
伴隨着關門聲，後續聲音就被全部掐斷，樓梯間裏的迴音重新平靜下來。
不過。
對馬特和尼克來說，沒有區別，反正也聽不懂。
一直到聲音消失，馬特轉頭看向安森，“是這樣嗎？真的那麼簡單？每天扎馬步就可以了？”
一邊說着，馬特就一邊比劃起來——
那動作，一點都不標準，甚至就連深蹲都不像。
安森看了一眼馬特，笑容落在眼底，輕輕點頭表示肯定，“的確，連續一週，每天三十分鐘，這就可以了。”
“哈哈。”馬特笑聲格外爽朗，“簡單，這再簡單不過，那就從現在開始，尼克，你可以爲我計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