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終於察覺到了異常，情況好像不太對勁。
安森連忙站起來，重新打量了一番，抓住哈利的肩膀，一陣拖拽，將哈利從狹窄的衣櫃裏拖出來，此時終於可以看到哈利那完全繃直無法打彎的小腿，硬邦邦的模樣和海盜的木頭假肢基本沒有區別。
又是一陣忙碌，哈利的小腿好不容易找回了知覺，酥麻與疼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滿頭大汗地癱瘓在椅子上，頭髮已經被完全打溼，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胸膛幾乎就要炸裂開來。
爲什麼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這正常嗎？
哈利看向安森，大腦一片混亂，視線焦點無法凝聚起來，紛紛雜雜的思緒如同防空警報一般在腦海裏久久盤旋，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也找不到重心，試圖開口才發現嗓子乾澀得厲害，堪比沙漠。
然後整個人卻不斷在流汗，一種失水的恐慌讓心跳如鼓，瞳孔劇烈晃動着，試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正在做什麼？
“呃……”哈利試圖找到自己的聲音，卻什麼都沒有。
看着遞到自己眼前的礦泉水和巧克力，哈利更是呆愣住了。
安森展露一個笑容，“看起來你需要補充一些糖分。”
哈利懵懵懂懂地接過礦泉水和巧克力，居然就真的拆開巧克力塞入嘴巴里，狂跳不止的太陽穴稍稍平復些許，地心引力一點一點回到血管裏面。
安森依靠着水槽，那雙大長腿交迭起來，看向哈利，“怎麼樣，你還滿意嗎，自己剛剛捕捉到的照片？”
哈利：……
整個氛圍，怪怪的，爲什麼有一種坐在“奧普拉脫口秀”那張溫暖舒適沙發上接受採訪的感覺，這是正常的嗎？
哈利有些恍惚。
安森也不介意哈利的沉默，隨手拿起一包薯片打開，丟了兩片薯片到嘴巴里，“今天真是難得好天氣，對吧？適合拍照的日子。所以，你隱藏在衣櫃裏多久，十五分鐘？一個小時？這着實是一件苦差事。”
不由地，哈利再次喝了一口水，神經稍稍放鬆下來。
安森不疾不徐的溫和語調依舊在繼續，“如此辛苦，需要拍攝到什麼照片才能夠回報一整天的辛苦？伱知道嗎，彼得也是一名攝影師，他辛辛苦苦拍攝到那些沒有人能夠發現的獨家照片，但報社只願意出兩百美元。”
“上帝，兩百美元。”
“所以，他需要拍攝到什麼才能夠贏得一份尊重？”
哈利稍稍有些遲疑，但看着安森放鬆的姿態，眼睛裏寫滿真誠，還沒有來得及想清楚，話語就自然而然地說出來，“戰服？你穿着蜘蛛俠戰服的獨家照片。”
安森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合理。”
“不僅獨家，而且勁爆。”
一對一，不是安森對狗仔，而是記者對記者——彼得-帕克就試圖成爲一名攝影記者，安森完全設身處地地和眼前這位狗仔站在同一陣線，甚至不是採訪，而是同行交流，整個氣氛自然而然得不同起來。
“不過，你沒有觀看今天的拍攝現場嗎？和蜘蛛俠的內容無關，彼得不需要身穿戰服，房車裏也沒有。”
一切，非常自然。
哈利被捲了進去，“誰知道呢，也許就和超人一樣，表面看起來是西裝，但裏面就是戰服，也許蜘蛛俠也是一樣呢？”
嘟囔着抱怨了一番，哈利自己也知道可能性不大，肩膀耷拉下來，輕嘆一口氣。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懷抱一點點希望而已。”
“只要足夠勁爆，效果都是一樣的。”
開放一切可能。
安森並沒有特別反應，反而是順着話語繼續展開討論，“但安森現在就是無名小卒，即使拍攝到這些照片應該也不值錢吧。”
哈利連連搖頭，“哈，一聽就知道是新手。”
“現在安森成爲蜘蛛俠了，身價自然不一樣，現在已經不能當作無名小卒看待了，而是一部商業大片的男主角。”
“只要是商業大片男主角，不管此前是否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但現在就是值錢的。”
“而且，即使現在不值錢，也可以暫時收藏起來，等待時間發酵，未來可能就瘋狂升值了。”
“最重要的是，獨家照片，不一定需要曝光才值錢，你可以選擇交易，那些頂級明星的經紀人和公關人非常願意以物換物，用照片換照片、用祕密換祕密，這些獨家照片的用途比你想象得還要廣泛。”
“完全可以當作另外一種通用貨幣。”
絮絮叨叨，滔滔不絕。
說起自己的專業，哈利的口齒立刻就變得流利起來，眼睛也跟着明亮起來，全然沒有了前面的混亂。
一副前輩教誨新人的姿態，言語之間不經意間流露出老辣和犀利。
然後。
一個緊急剎車，哈利愣住了。
再次看向安森的時候，眼睛裏寫滿了震驚和錯愕，大腦停止轉動，不敢相信剛剛發生了什麼。
等等，他們在討論安森，但他和誰在討論安森？
“你。你！”
事情，不對勁，非常非常不對勁。
他們完全就好像正在採訪一樣，而且採訪者和受訪者的位置不太對勁，房車裏的兩個人之中他才應該是記者，不是嗎？
而且，位置顛倒就算了，爲什麼無論安森詢問什麼，他就乖乖回答什麼，雜七雜八的祕辛就這樣往外倒，對狗仔來說，掏心掏肺真情告白也大概就是如此程度了。
哈利愣愣地看向安森，滿臉驚恐，巧克力還在嘴巴里融化——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安森注意到了哈利的表情，卻渾然不介意，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輕輕擡起下頜，“看來是我太短視了。”
安森往前走了小半步，伸出右手，就好像新人攝影記者彼得-帕克遇上資深狗仔一般，展露一個笑容，“看，忘記自我介紹了，真是沒有禮貌，伍德，安森-伍德。”
哈利：……
懵懵懂懂，稀裏糊塗，哈利也伸出右手，握住安森的右手，乾淨有力的握手，如同中邪一般順口回答道，“哈利-佩西。”
安森眉尾輕輕一揚，“佩西？‘凱文！’的那個佩西？”
“凱文”，這是“小鬼當家”裏最經典的一幕，滿臉驚愕地呼喊名字，同時一個蒙太奇鏡頭切換到凱文的畫面，金髮碧眼的小傢伙使用父親的鬚後水，雙手拍打到臉上的同時，發出尖叫聲，一個巧妙的剪輯——
電影時刻。
而很少人知道，“小鬼當家”裏的大反派竊賊之中，那位名叫“哈利（Harry）”的頭頭正是奧斯卡最佳男配角得主喬-佩西飾演的。
所以……哈利？佩西？
難道沒有產生聯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