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敢發聲。
包括希斯。
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安森發怒，沒有大喊大叫沒有憤怒咆哮，波瀾不驚的話語宛若在夜色裏靜靜綻放的曇花一般，但平靜的口吻卻令人不寒而慄。
第一反應就是閉上嘴巴，竭盡全力消滅自己的存在感，唯恐稍稍不注意就和安森的死亡凝視碰上。
埃裏克幾乎就要嚇哭了。
埃裏克無助地看向麥基，蠕動一下嘴巴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發出聲音，那雙小狗眼睛可憐巴巴地看向麥基。
但麥基現在是自身難保、着實沒有辦法維護埃裏克。
麥基硬着頭皮呼喚了一句，“安森……”
下一秒，安森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所以，我們還在等待什麼？”
麥基，“哈？”
安森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流露出一抹血腥氣息，“嘿嘿，湯米，我們的帳可能需要重新算算了。”
麥基：……
埃裏克，“安森，你不要這樣笑，我好像有一點失禁。”
噗。
瑞秋一下沒有忍住就笑噴了——
氣氛一鬆。
此時還不明白安森剛剛只是開玩笑的話就太愚蠢了，但安森表現出來的氣勢着實太逼真也太駭人，麥基和埃裏克還是心有餘悸，不由再次看向安森，偷偷打量，眼睛裏寫滿了遲疑。
安森瞥了過來，“如果接下來好萊塢有我的壞話傳聞，我就知道是哪裏流傳出去的了。”
麥基，“嘿嘿。”
安森，“導演，你們是第一次擔任一部電影的導演，我也是第一次擔任製片人，我們都難免出現紕漏。”
“所以，犯錯沒有關係，重點在於如何從自己的錯誤裏學習。”
“再表演一次兩次，當然沒有問題，這就是我們的工作；但你們也能夠看出來，我們三個人都有些累了，接下來的表演狀態可能出現一些波動，如果鏡頭想要準確捕捉到那些清晰，兩位導演就需要精打細算。”
“不能隨隨便便拍攝，然後隨隨便便浪費大好機會。”
“你們想清楚，接下來需要捕捉什麼畫面展示什麼鏡頭，攝像機應該如何運動，我們需要補拍什麼畫面，然後我們再開始拍攝，有效率地完成工作。”
如果拍攝電影能夠一鏡到底，一鼓作氣地結束全部工作，那麼演員的表演就簡單多了，只需要在無數工作裏拿出狀態來，呈現出一次完美表演即可。
但現實並非如此。
拍攝電影往往需要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不同角度的切換之中反反覆覆地打磨一場戲，整個表演和狀態都是碎片化的，然後由導演如同拼樂高一般排列組合起來。
也正是因爲如此，英國學院派並不喜歡方法派演技——
方法派要求的是拋棄自己陷入角色人戲合一真假難分，但這樣一種失控狀態往往無法隨心所欲，甚至每一次呈現出來的表演細節和狀態都不一樣，這會導致電影剪輯出來的畫面無法連貫起來。
所以，他們傾向表現派，每次精準而控制地呈現情緒與狀態，時刻保持清醒，根據導演的要求完成工作。
當然，這是題外話。
不同表演方式往往具有不同效果，沒有正確答案，只有適合自己的答案。
就好像眼前。
拍攝，一切順利。
從近景到特寫，不同機位不同構圖，不同位置不同關係，麥基和埃裏克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展開拍攝，終於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他們感受到的那些細節。
一直到——
“卡！”
監視器後面，麥基猛地一下站立起來，笑容滿面喜上眉梢，高高舉起右手虛空揮舞一下，宛若交響樂團指揮畫上休止符一般。
“完美！”
整個劇組的視線全部看向監視器，小小的屏幕上能夠清晰看到安森那張佈滿血污卻呆若木雞的俊朗面容，眼睛裏寫滿錯愕和茫然，悄悄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掙脫睫毛的束縛滑落，觸碰到傷口，血水流淌下來，那雙眸子裏的靈魂緩緩地灰暗下去。
震撼，撲面而來。
一句口號，宛若魔咒一般。
呼啦啦。
整個劇組掌聲雷動。
面面相覷地交換視線，驚喜和讚歎無法抑制地瘋狂洶涌，加盟劇組之初的漫不經心、得過且過現在還剩下多少？不知不覺地、悄無聲息地徹底沉浸其中，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已經全心全意投入心血。
拍攝，終於完全走上正軌。
整個劇組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是一次快錢，但真正投入之後才發現，居然是一個意外寶藏。
撇開導演能力以及後期製作不說，至少劇組的拍攝工作令人慾罷不能。
以希斯、瑞秋爲首的年輕演員們一個個展現出專業姿態，更重要的是天賦，廢寢忘食地鑽入劇本鑽入角色，劇組的工作氛圍宛若電影節演技工坊一般令人歡欣鼓舞。
以亞倫、羅根爲首的小演員們也感受到這股氣氛，整天整天圍繞着大演員們打轉，哪怕他們讀不懂劇本，卻也展現孩子的智慧，賦予角色靈性，這也是一個意外收穫。
當然，一切的核心，還是安森。
一直以來，業內關於安森的傳聞不斷，年少成名、一飛沖天，這位年輕花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否則好萊塢花瓶那麼多，爲什麼不是別人出頭偏偏是安森呢？
“蝴蝶效應”作爲製片人的策略，和“大象”的拍攝一樣，一切都是鍍金計劃，一步步打造安森的形象。
然而，只有真正進入劇組、真正和安森展開合作才知道，這位花名在外的偶像絕對不止是皮囊而已。
果然，在好萊塢，永遠不要相信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傳聞裏十分相信一分就已經算是可信度高了，不管什麼事情什麼故事，終究還是要自己親身經歷才作數。
一點，再一點地，“蝴蝶效應”劇組上上下下團結起來。
從漫不經心一盤散沙發展到齊心協力衆志成城，電影的拍攝與製作越來越順利，工作氛圍脫胎換骨。
按照預期，電影的拍攝週期是四十天，但實際情況遠遠超出計劃，一切順風順水，才短短二十五天，電影就已經全部拍攝完畢，提前兩週宣告殺青。
顯然，事情再順利不過。
安森職業生涯首次擔任製片人，一切相安無事地順利結束，至少，電影已經成功一半。
下一步，後期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