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瓦雷利亞殿後,路西亞強打着精神跟艾格基斯交待了幾件事,便一頭栽倒在牀上,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這一晝夜間他先是跟拉塔恩來了一場近乎換命的單挑,又拼盡全力爲瑪蓮妮亞封印了猩紅腐敗,要是知道自己昨夜還順帶破壞了某位古老神祇精心籌謀千年的佈局,路西亞估計更得感嘆自己這一天簡直效率拉滿,頗有前世速通時候的風采。

    一番折騰下來,他也差不多到了跟米凱拉一樣的全面透支狀態,好在他的體質終究比某位不善武鬥的黃金聖子強了太多,又有襁褓賜福不斷修復着身體內內外外的狀態,因此睡了一天一夜後便恢復得差不多了。

    醒來之後,路西亞不僅沒有疲憊乏力,反而感覺到體內的氣血之力和神力運轉起來前所未有的流暢,不得不說,和拉塔恩那場底牌盡出的激戰讓他受益匪淺——不只對風暴劍術的理解更加深刻,龍王之體和破滅之爪也在高強度的對決中收穫了新的領悟,想必不久後便能迎來下一次突破。

    更重要的是,面對這種水平的強敵,他不得不將劍術、戰技、禱告全都發揮到極致,平時修煉時在招式銜接、技能切換上存在的生澀之處無形之中得到了完善,哪怕現在並不處於戰鬥狀態,路西亞也能感受到自己對各種能力的駕馭都提升到了一個全新的水平。

    “殿下,您醒了麼?”門外忽然傳來艾格基斯輕聲的呼喚。

    路西亞顧不上進入記憶戰場查看收穫,便披着一件睡衣拉開房門,道:“怎麼了?”

    艾格基斯看到自家殿下精神煥發的樣子,一時也放鬆了不少,道:“剛纔永恆殿內務主管夏玻利利子爵奉拉達岡陛下之命前來拜會,知道殿下在休息後託我過來傳話,看殿下是否能見他一面,還說如果殿下現在不便見客,他可以晚些時候再來。”

    “永恆殿內務主管——夏玻利利?”

    路西亞微微一怔,看來他睡覺這段時間拉達岡終於知道回來了,此舉顯然是來兌現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政治承諾。

    另一方面,夏玻利利這個名字引起了他不小的警惕,雖然近日來他一直通過古龍神殿的情報渠道研究王都貴族譜系,卻始終未曾發現這個在後世被稱作癲火病原的男人此時竟然在永恆殿擔任內務主管。

    和克萊維爾先前在凱倫擔任的“內務官”截然不同,永恆殿內務主管一職不僅屬於正規的王朝官員編制,而且是典型的王室近臣,雖然地位不算崇高,但由於直接負責兩位陛下的生活起居,堪稱權柄極重。即使是外廷那些權勢煊赫的大公爵,也絕不願意輕易得罪這樣一位隨時能夠上達天聽的存在。

    “殿下,有什麼不妥麼?”艾格基斯輕聲詢問道。

    “沒什麼,”路西亞點點頭道,“請他到會客廳,我洗漱一下隨後就到。”

    “是。”

    二十分鐘後,路西亞在會客廳接見了夏玻利利。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真容,來人是一名約莫三四十歲年紀的中年男性貴族,穿着考究的絲線衣袍,脣上蓄着兩抹精緻的八字鬍鬚,臉上始終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諂媚笑容。

    遠遠見到路西亞的身影,夏玻利利立刻從沙發上起身迎來,到近前深深一禮道:“在下永恆殿內務主管夏玻利利,拜見路西亞桑克斯殿下!”

    路西亞伸手虛扶道:“夏玻利利子爵請起!”

    之後他又握着對方的手親自引其落座,口中道:“昨日實在過於疲憊,又不知子爵今日造訪,故而睡遲了些,耽誤閣下在此久等,實在是我的過失。”

    夏玻利利聞言頓時露出一片惶恐的神情,屁股剛一沾着沙發便又彈起來道:“在下一介侍從之身,再說也不過是剛剛抵達此處,哪裏當得起殿下如此禮遇”

    在永恆殿爲官多年,又並非出身貴胄之家,夏玻利利自然懂得什麼時候在什麼人面前該擺出什麼樣的姿態。

    此前路西亞初來王都根基未穩,身上掛着個隱隱約約的“質子”身份,雖說被無上意志欽點坐上了神人之位,卻一直被以拉達岡爲首的大批新黨貴族抵制,說不得真有不少人敢不把這位年紀輕輕的古龍半神放在眼裏。

然而昨日一過,一切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眼前這位先是正面擊敗了那位氣焰不可一世的拉塔恩王子,按照兩位陛下的心意留下了卡利亞的三位殿下,又連夜和另外兩位神人一道成功封印了瑪蓮妮亞公主身上的猩紅腐敗。

    兩件大事辦下來,不只兩位陛下要念他的人情,而且以奧陶琵斯騎士爲首的衆多黃金騎士們也將他視作捍衛羅德爾尊嚴的英雄——現在別說是他夏玻利利一個沒有封地且無法世襲的宮廷子爵,就是一位公爵擺在這裏也不敢對路西亞再有半分輕視。

    一主一客之間又虛言客套了幾句,夏玻利利便找到機會切入了今日的正題,只見他從懷中貼身的衣袋裏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純金令牌,雙手向路西亞奉上,道:“此物爲拉達岡陛下託我轉交,還請殿下過目。”

    路西亞接過一看,這枚令牌做工極爲精緻考究,周圍一圈雕刻着形如黃金樹藤蔓的紋路,正面銘刻着艾爾登法環的圖紋,背面則是法環與倒三角圖紋嵌套在一起的黃金律法聖印記,單從外觀和象徵意義上便足見其貴重。

    不等路西亞發問,夏玻利利便繼續介紹道:“殿下手中這種令牌,黃金王朝立國以來只鑄造了三枚,另外兩枚分別執掌於葛德文殿下和米凱拉殿下手中。殿下持此令牌便如拉達岡陛下親臨,可隨意調動王都之內任意一支三百人以下的黃金騎士隊伍,亦可憑此直接處決本朝任意一位伯爵以下貴族,且事後無需向陛下稟報。”

    聽到調兵權限時路西亞還不覺得有什麼,畢竟王都之內哪家大貴族沒有幾百號私兵,黃金騎士雖然強大,但他和人家實在不熟,真要有事也是調風暴騎士和古龍騎士。

    然而直到他聽到處決伯爵以下貴族而無需稟報的權限時,心中頓時一震!

    這當然不是說他可以從此在羅德爾橫着走,看誰不爽直接一刀砍過去,而是拉達岡既然表現出了這種態度,就直接意味着後續很長一段時間內,路西亞都不會在明面上再遭到新黨貴族們的輕易針對。

    這一結果已經遠遠超出了路西亞之前最大膽的預料,雖然他完成了和拉達岡之間那個心照不宣的約定,卻也不至於對方做到這種地步。

    路西亞維持着表面的淡定,心中反覆思量,最終只能認爲他能拿到這枚令牌多半是昨夜救治瑪蓮妮亞的功勞——可那個男人明明自己在瑪蓮妮亞情況最危急的時候玩失蹤,怎麼現在反而表現得對女兒這麼在乎?

    見他陷入沉默,夏玻利利心中有些忐忑不定,試探着呼喚道:“殿下?”

    “哦”路西亞回過神來,歉意地笑了笑,“我是想到昨日陛下身體不適離席,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勞殿下費心了,陛下昨日只是因爲與卡利亞三位殿下久別重逢,一時情難自抑,獨自去了城外散心,卻不意錯過了瑪蓮妮亞殿下病發一事。”

    夏玻利利看着路西亞的臉色,小心翼翼道:“陛下還說,若不是殿下及時援手,他一時疏忽險些釀成大錯,因此託我向您轉達他由衷的謝意,今後您如有需要,陛下一定會全力滿足。”

    這番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路西亞當然能聽出其中的弦外之音——令牌和新黨的讓步只是明面上的感謝,拉達岡欠他的人情依舊有效,關鍵時刻自己提出要求,對方仍然會說一不二地兌現。

    無論於情於理,拉達岡對於此事的處理方式都稱得上無可指摘。

    “陛下言重了,瑪蓮妮亞有事,我怎麼可能坐視不理?”路西亞看着手中的令牌,輕舒一口氣道:“不過陛下的心意我已經切實感受到了,還望子爵回去替我謝過陛下的關心。”

    夏玻利利連忙從座位上起身,帶着略有諂媚的笑容再次躬身行禮,道:“下臣明白!”

    見路西亞再無吩咐,這位宮廷子爵便告辭離去了,路西亞起身送到會客廳門口,又着艾格基斯將人送了出去。

    看着夏玻利利漸漸遠去的背影,路西亞負於身後的手掌輕輕摩挲着那枚黃金令牌,輕聲自語道:“如果說你還不是黃金律法的忠犬,現在又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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