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可能不知道皇帝陛下的最終大限,甚至還有一種意外,那就是陛下連這十個月都支撐不下去,一旦在這十個月裏發生任何意外,那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王攜一下心中驚愕。
“沈大人,事有輕重緩急,敢問若是有朝一日皇帝陛下真的……身遭不測,那太子殿下在這段時間裏最該準備的是什麼?”
沈追聽見王攜這話,險些被他給氣笑了。
你王攜好歹也是兵馬馬科的給事中,這涉及到你本身的職務和能力,難道這種事情還看不透嗎?
自古以來但凡手中沒有兵權的太子,歷來都逃不過一個被廢的結果,即便是登上了皇位又如何,最終還不是被有兵的皇子給趕下來?
“當然是兵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太子殿下攜大勝而歸,皇帝陛下必會賞賜,一來這皇帝陛下自然是要賞給太子京城的巡防營。”
“巡防營?你怎能如此確定?”
說到這裏,沈追不禁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鬍鬚。
隨即目光一轉,看着王攜開口問道:“現在巡防營的統領是什麼人在擔着?”
“英國公欒玉啊!”
作爲追隨了當今皇帝陛下二十多年的老將,欒玉現如今已年過六旬,在軍中的威望甚高。
可是這巡防營卻只是在英國公這裏掛了個名而已,畢竟英國公的正經職務是兩川路行軍大總管,左威衛大將軍,英國公的爵位,加上還有個太子少師的頭銜和上柱國的榮譽。
而真正掌握巡防營的人,是陳氏一族的族人!
也正是陳文的又一個血親,算是姑表兄弟的李懷恩。
李懷恩其人,雖與這陳文是姑表兄弟,可是卻曾在昔年因爲某些事情鬧的不可開交,最終也慢慢地疏遠了。
可是,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李懷恩真的能疏遠陳文嗎?
又或者說只是表面上的疏遠,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好戲給所有人看?
“那英國公年事已高,再加上其舊傷太多,纏綿病榻,巡防營統領這個職務早就該卸任了,可卻遲遲沒有卸任,你可知道這是爲什麼?”
被沈追又這麼一問,這一下王攜是徹底惱火了。
“你們這些世家公子是怎麼回事,總是要我回答問題,你就不能明說嗎?”
沈追也不惱,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先前太子殿下沒有軍功,自然無法壓服的住巡防營的這些驕兵悍將,這些人其中還有不少人是跟隨過英國公上戰場的。”
“原本這巡防營統領就是陛下爲太子殿下而準備,太子手中豈可無兵馬,要麼掌握羽林衛,要麼掌握巡防營,而咱們的這位太子爺,現如今可是戰功彪炳,只怕羽林衛和巡防營都要歸到他手裏。”
“你可莫要忘了,當初太子殿下決定出徵之時,從羽林衛裏挑選了三千人,這些人跟羽林衛可是同出一脈,此番大勝回來之後,這些羽林衛自然會請命,請求充作太子殿下的麾下馬前卒,你說陛下會不應允嗎!”
王攜一下子傻了眼。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王攜不禁開始佩服起沈追來。
這沈追雖說不好什麼權力和職務,可是人卻是無比聰明練達。
自己想了幾個晝夜都未曾想通的事情,只怕在沈追那裏也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就料理的明明白白。
豪門世家大族出來的少年,往往比寒門子弟更加懂得這官場之道以及馭人之術。
因爲他們從小就耳濡目染,司空見慣!
“那手裏有了兵權之後……”
這一次,王攜一下子想明白了。
手中有了兵權就意味着安全,可是隻有安全還不夠,必須要有聰明的頭腦,學會從其他的陣營撈人才行。
“你知道留侯郭之遠嗎?”
聽着這個頗爲陌生的名字,王攜絞盡腦汁也未曾想起來這個人。
沈追再度嘆了一口氣,這王攜是一問三不知,他是真幹才,可也是真的官場小白,能夠做到如今六部給事中的職位,只能說皇帝陛下很欣賞他,並且強力支持他,纔有了旁人的無掣肘。
如若不然似王攜這般對官場抱有善良和希望想法的人,會被這恐怖的官場喫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留侯郭之遠,如今已遠離京城,據說到終南山修道去了,也許是年代太久遠你不記得,可是當年你這留侯之所以能被封爲侯爵之中最爲尊貴的留侯,那是因爲他有憑藉三寸肉舌收復失地的大功勞,這份潑天的功勞足以使他的未來更進一步,甚至就連這家族子孫都可以迅速壯大。”
“可你知道爲何這留侯卻要隱居,要去終南山修道嗎?”
王攜緊皺着眉頭,腦海之中終於想起來了一點關於這留侯的傳聞。
傳聞留侯英俊瀟灑,年紀輕輕就跟隨着皇帝陛下四處征討,獻計獻策,在功成名就之後不入朝堂,一心追求無極天道,是個妙人。
沈追聽了王攜的描述之後搖了搖頭道:“留侯在時,陳文尚且只是一個小小的御史臺大夫,可是也就是這個御史臺大夫,卻成了後來留侯最大的敵人,並且憑藉着陳氏一族上百年的底蘊,欲除之留侯而後快。”
“當初的爭端我並不清楚,可我卻知道最終的勝者是陳文,這個陳文在留侯離開朝堂之後的第二年就入閣成了副相,又過了幾年羽翼豐滿,這才做了宰相!”
“而留侯在那一場爭鬥中落敗,心灰意冷,據說他的夫人和幼子當年被陳文所害,只不過這些都只是傳言而已。”
然而此刻的王攜就如同是一個好奇寶寶一樣,在聽聞了這些陳年祕辛之後,竟雙眼放光。
“真想不到啊,當年的朝廷上還有這種事!”
“是啊,黨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還不等你方唱罷我就已經登了場,從來都是如此,成王敗寇,失敗者自然會遭受到驅逐,也會痛失一些最爲重要的人和東西。”
提起留侯郭之遠,沈追面露惋惜之色,國之柱石的心灰意冷和醉心於修道,這豈不是埋沒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