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夏淵徹底怒了。
“戶部明細,自然是一筆一筆都記錄在案,小臣真的不知宰相大人究竟是如何說出隱性花費這一事的!”
只看夏淵索性又從懷中掏出來一張張奏摺來。
“這些,全都是小臣在任上所記錄的戶部之花銷,可以說這就是日誌,我倒是想知道知道,宰相大人的花銷可全都是你所說的隱性的?難道戶部所有花銷都是如此嗎,那還要這日誌做甚?”
說罷,就看夏淵索性豁出去了,走到大內官的面前將這些奏摺全都遞送了上去。
義憤填膺的少年氣,在這個朝堂之上並不多見。
甚至朝堂之上的這些文武官員還有些同情夏淵。
因爲這個愣頭青可以說是前途盡毀了。
那宰相大人作爲這百官之首,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作爲文官之長,只要他一日沒有被徹底的完完全全的扳倒,那麼夏淵就永無出頭之日!
今日之後莫說是夏淵,就連他的同僚,跟他同期的這些人,幾乎都要喫瓜落。
更何況這小子是勢單力薄,根本沒有強悍的實力去跟當朝宰相對陣。
秦漢眯着眼睛觀察了半天,發現這小子當真沒有任何黨羽,甚至連同僚們都對他出言譏諷。
“一個戶部的員外郎而已,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勇氣,還敢私自記錄這戶部的日常開銷,真不知道他是個文官啊,還是個錦衣衛專門刺探情報的啊?”
當週帝看完了這戶部的日常開銷過後,不禁閉上眼睛仔細思慮了片刻。
就在他思慮的剎那,秦漢知道,這就是自己的機會,若是自己不站出來,夏淵以下犯上,以從六品的戶部員外郎狀告當朝宰相,這就是以下犯上之罪。
平民百姓以下犯上,可就地格殺勿論。
可是若是身上有官身,則需要廷杖五十!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不管你手裏頭是不是真的有罪證。
只要你狀告上官,那麼就必須要挨這板子。
“夏淵。”
秦漢忽然站出來開口說道:“你可曾真的想好了?你犯的可是以下犯上之罪,按照大周律法,下官狀告上官,無論是什麼緣由,都會被廷杖五十,如此纔算有了狀告上官的資格。”
提起這個,秦漢自然是想要告知夏淵,若是你想要針對宰相大人,可是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可不要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愣頭青。
另外秦漢還有讓這夏淵知難而退的意思,因爲現在的時機還不到。
如今王攜已經離京,飛速趕往西川之地,默默地查找着罪證。
可若是這個時候將所有事情都翻到明面上來,私下還要怎麼查訪罪證?
而最終又能查出來什麼?
正是因爲基於這個擔憂,故而秦漢纔不希望夏淵這個愣頭青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出來攪局。
可是很顯然,夏淵今天想要攪局一事已成了定局。
面對着至交好友好不容易榜上有名,成了這進士,卻因爲胡椒蘇木折俸一事而全家悽慘死亡。
“臣早已想清楚了,臣就是要挨這五十板子,也要狀告當朝宰相和戶部尚書齊光世!齊光世欺上瞞下,戶部的日常開銷遠沒有那麼大,然而戶部的虧空卻是十分嚴重!”
“宰相大人言語不清,賬目也不清,就敢開口說外事接待花費了五百多萬兩銀子,此事斷然沒有那麼多,更何況胡椒蘇木折算俸祿一事,就是因爲這所謂的外事接待被貪污的銀兩,才導致夏敬和冬敬發不下來,如若是發下來了,臣的同僚自然不用悽慘的全家暴亡!”
將所有理由說出來之後,夏淵眯着眼睛道:“若是太子殿下不同意下臣狀告戶部尚書齊光世和宰相大人,那我現在就去敲登聞鼓!”
登聞鼓這種東西,本是前朝的產物,可卻是一直保留了下來。
若是民間百姓有天大的冤屈,就可以敲響這登聞鼓,而皇帝聽見了登聞鼓聲,則必須要上殿接待,問明緣由。
可以說登聞鼓一響,必然是驚動了整個天下的大事。
文武百官自然不會閒着沒事去敲它,而普通老百姓更是進不來這皇城的外城。
昔年皇城還不曾有擴大的外城,因此登聞鼓就擺放在這內城之中最爲顯眼的位置。
可是周朝一脈雖然延續了在前朝國都上的興建,卻也還是將其擴大了一倍不止。
因此這登聞鼓,也就不再有尋常百姓敲響了。
“什麼?你要敲登聞鼓?你瘋了?”
朝堂之上不少人竊竊私語。
登聞鼓是祖制,誰要是敲響了它,誰就等於是給皇帝陛下惹了麻煩。
且他狀告之人又是上官,是百官之長,是這朝廷上至高無上的宰相大人。
“我看你小子今天算是玩完了,爲了一個死人,拿着自己光明的仕途不當回事,你小子是真的作死啊!”
不少同僚也對着夏淵冷嘲熱諷。
可就在此刻,端坐在龍椅之上的周帝微微開口道:“夏愛卿,有什麼事不能在朝堂之上分說清楚呢,非要去敲那登聞鼓做甚?朕就坐在這裏,難道你敲登聞鼓不是爲了讓朕受理這冤情嗎?那朕現在就可以受理!”
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肯定回覆。
夏淵頓時來了精神:“陛下!臣要求徹查戶部之虧空一案,但此案涉及到戶部尚書齊光世和宰相大人陳文,下臣想請他們迴避此案!”
有這樣的要求自然在情理之中。
只看周帝微微一笑道:“讓朕的宰相因爲這樁案子而回避,可惜會有多少軍國大事等着他處理,夏淵,你狀告上官,是必須要被廷杖五十的,只有你被廷杖了五十,朕纔會讓宰相暫時在家歇息幾日,迴避這樁案子,如此才順理成章,你可想好了?”
夏淵梗着脖子,冷笑了一聲:“陛下,臣早就準備好了!”
說罷,就看夏淵一把撕扯開了自己的官服,將這內襟也給扯了,隨即高聲喊道:“來人,廷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