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雋是一臉的驚恐，沈追則是笑吟吟地，而秦漢則是看着那份剛剛出爐的贖罪銀上交報表，一時間有些恍如隔世。
因爲贖罪銀總進項的銀兩，高達一千二百多萬兩。
這等於是大周巔峯時期的賦稅年數據的一半！
大周最巔峯時，其賦稅收入最多兩千八百多萬兩，若是平時的年份裏，可能還不足兩千四百萬兩。
豈不就是一半以上的賦稅收入？
“太子殿下，此番贖罪銀的收入，可當真是豐厚無比啊，我們這下國庫可有錢了！”
沈追自然喜形於色，事情到了今天這地步，誰看了不讚嘆一聲秦漢智謀超羣？
可秦漢卻高興不起來半分。
“由此可見世家之害，害大於利！報表之中，繳納贖罪銀最少者爲八萬兩白銀，繳納贖罪銀最高者，高達七十萬兩……”
“就算是超品的親王，每年俸祿也不過兩萬五千兩，加上雜七雜八的田畝莊子的收益，也斷然達不到幾十萬兩啊！”
“他們這羣蛀蟲！究竟是怎麼搞到這麼多錢的，老百姓可被他們給害苦了！”
經秦漢這麼一說，沈追頓時一愣。
沈追的母親是長公主，本身就出身於頂級的門閥，而這頂級門閥之中錢財的來路多以萬計，只要略微鬆開一點口子，錢財就會像流水一樣進賬。
從而衣食無憂，過着鐘鳴鼎食的生活。
對於這些，沈追的感同身受遠遠不及王雋來的那麼真切。
他本出身於小戶之家，在這官場之上沉浮多年，是一個純臣和直臣，仕途之上也是屢遭排擠，若非被秦漢賞識，只怕到了現在還只是個小官。
“這些人貪得無厭，繳了贖罪銀，難道真的就前塵往事一筆勾銷？不再計較了？”
王雋臉色慘白，內心冷的發寒。
“光是那京都六大公府之家，都犯了放縱家奴的過錯，只說這家奴佔地，私藏佃戶一事，每年的收入竟然這麼多，太子殿下，此事難道不該把他們抓出來，然後當衆處以極刑嗎！”
“若是任由着他們這樣搞下去，最終受苦的還是老百姓啊！”
當然，這只是身爲官員的角度。
可身爲王朝的既得利益者，王朝的興盛和衰敗，都有一個固定的週期。
王朝衰敗，也不是單純的因爲土地兼併十分嚴重，到了最後兼無可兼導致滅國，最後新的朝代重新洗牌。
作爲後世魂穿之人，秦漢十分清楚王朝的滅亡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那歷朝歷代的改革，其實除卻商鞅變法之外，再無可以稱得上是由內而外，改的驚天動地的變法！
秦漢坐在軟塌之上，眯着眼睛。
緩緩的開口道：“此番我們只是一波試探而已，試探一下這些官僚體系到底有多堅固，以及他們的吸金能力。”
“什麼？”
聰明如同沈追，此刻也是一頭霧水。
王雋就更聽不懂了。
只看兩人面面相覷，一個個瞪着對方。
“此番宰相陳文一倒臺，倒是給了本宮和陛下一些集權上的便利，權力雖然收回來了，可是怎麼弄錢，怎麼使國家富裕，這是第二步，先前我們的所有動作，都只是爲了第二步做準備而已！”
沈追和王雋兩人都是一愣。
不禁瞠目結舌的開口道：“還有第二步？殿下您可沒告訴我們還有第二步啊！”
王雋和沈追兩人臉上頓時遍佈着一抹喜色來。
原來太子殿下此番這麼大的動作，竟然只是個前菜而已，看樣子後邊還有大的動作。
當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不錯，這第二步，本宮就要跟兩位愛卿商議一下了。”
說罷，就看秦漢眯着眼睛，表情上無比嚴肅。
“大周雖開國一百年不到的時間，可是由於統治區域雖是中間地帶，卻是強敵環伺，這樣的環境也就代表着大周並不是一個大一統的國家，這種國家存在的週期遠遠要比大一統國家要短，歷朝歷代皆是如此，兩位愛卿以爲如何？”
王雋張了張嘴，可是下一秒卻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沈追是豪門貴胄之子，這王朝的興亡和更迭，這些世家大族自然是看在眼中。
因此沈追也點了點頭默認了這一點。
“大周想要不滅亡，不被人吞併，那麼就只剩下了一條路，那就是不斷地富強，如同那大秦東出一樣，勢必要橫掃其他國家，建立起大一統的王朝，唯有如此，大周存續的時間纔會延長上一百年到兩百年，這是王朝興亡的週期，即便再想延續一些年頭，也需要大周的後繼之君能清楚的認識到……”
“認識到王朝想要延續，要麼坑了百姓，要麼坑了官僚集團！”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
王雋和沈追兩人再度傻了眼。
他們萬萬沒想到，秦漢竟然是這麼看的！
王雋立馬站出來開口說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爲貴君爲輕，聖人之言早就珠玉在前，殿下，您怎麼能……”
由於王雋是個急性子，秦漢也不跟他計較，擺了擺手道：“聽我說完。”
“歷朝歷代的操作都是如此，坑了百姓，一遍遍的加賦稅，用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巧立名目，不斷地盤剝百姓，王朝卻是腐敗不堪，這等王朝雖然可以用卑劣的方法存續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可是對於百姓毫無益處，官僚集團跟王朝一起盤剝，重重壓迫之下，百姓必然會揭竿而起，而這些盤剝過了的世家，卻是投入到百姓的隊伍當中去。”
“爲什麼？因爲他們已經找到了新的扶持對象，這扶持的對象自然不會是百姓中的起義軍頭領，而是世家大族的代表，利益的共同體，然後建立一個新的王朝，一切重新洗牌，重新分配，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還是這些世家大族！”
“他們所滅亡的，不過是一個帶有朝代符號的王朝而已，但這些世家卻是從來都不曾斷絕了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