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逛完一圈回家剛三點多，沒想到剛走到家門口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一身灰色棉衣到處都是補丁，非常破舊的勞保棉鞋，寸頭，正在大門口的車旁邊往車裏看。
那姿勢實在是不太雅觀，趴在車窗上看起來像個小偷。
“二愣子，幹嘛呢！”
凌勇一開口，鬼鬼祟祟的人抖了一下立刻轉過身來，兩眼放光，“凌大哥！”
凌橘翻了一番自己的記憶，也沒想起這個叫二愣子的是誰？
倒是凌勇走上前，親切地說話，“你小子兩年不見，怎麼還鬼鬼祟祟的！”
二愣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凌大哥，我，我其實是有事來找你的！”
凌橘這纔看清二愣子的真面目，這男孩約莫二十歲左右模樣，但渾身都充盈白灰色的氣，尤其是胃部，長相卻是清秀那一掛，濃眉劍目，個子挺高。
這不是吳寡婦的兒子張齊麼？她想起來了，可吳寡婦拋棄兒子走了很多年了，她也一時間沒記起這號人物。
小時候有人欺負她二愣子還幫她出過頭呢。
“什麼事？”
二愣子看着這麼多人，支支吾吾的，“要不，要不我還是改天再來吧。”說完話就要跑，凌勇直接抓住他的胳膊。
“大小夥子有啥不好意思，趕緊說，你要是不說下回再來找我，可不管了。”
二愣子這纔有點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我就是想問問，部隊什麼時候還能徵兵，我，我也想參軍。”
“參軍？”
凌橘看了眼二愣子，雖然五官長得不錯，可面黃肌瘦的，看起來像是很久沒喫過飽飯了。二愣子十歲的時候他爸沒了，過了一年他媽也跑了，就給他留了個土房子，家裏還沒什麼親戚，這些年村裏人也接濟他算是喫百家飯長大的，可是畢竟是個男孩子，有很強的自尊心，長大點就自己幫別人家幹活弄口熱乎飯喫，也是個可憐人。
“哥，進屋說吧，張齊，走，進院裏。”
張齊本不想去，但是看着凌橘身邊的男人跟凌勇的氣質差不多，估計也是個當兵的。這才狠心地進去了。
凌大偉夫妻安檢幾人回來剛要說話，就看見跟在身後的張齊，連忙站起來。
張齊打了招呼，“凌大爺，大娘。”
兩個人點頭，趕緊迎進屋裏。
“張齊爲啥想當兵？”
張齊站在屋裏，表情侷促，可還是儘量的挺直身板，語氣並沒有苛求，“我孤身一人，不如去部隊，我的身體也不錯，上山下河的，我還會用彈弓打鳥，可今年徵兵，我，我送不起禮，就沒選上。”
宋祁皺眉，“送禮？”
“對，我體檢了沒什麼問題，但是遲遲沒有消息，後來我去打聽了下，那人只暗示我是不是沒給管事的送禮。”
果然又是利用職權徇私貪污的臭魚爛蝦在搗亂，但凌勇也沒那個本事去查武裝部的事，要說這屋裏有本事能查的就是宋祁，但是宋祁去查那就是越界了。
況且這也是個沒證據的事不是麼。
凌橘看着張齊，可能是對他的身世比較同情，也或者是張齊的面相看起來比較和善，她確實想幫一把，但是當兵這個她就幫不上忙了。
偷偷地跟田梅說了兩句，又給凌勇使了個顏色，凌勇問了一堆有的沒的，硬是拖到了飯點。
田梅還是做了酸菜肉滷麪，宋鑫點名要喫的，特意多做了不少。
可張齊看見人家要喫飯，二話不說就要走，說明天再來。
凌橘好說歹說才把張齊留下，“張齊你別走了，我們明天就要走了，你在這喫頓飯把事情說完，或許能幫上忙呢！”
二愣子一聽他們明天就走，確實糾結了，他不想在這喫飯，可過了這村沒這店了。
擰巴兩個大字就差寫他臉上了。
田梅也不管，直接盛了一大碗麪遞給二愣子，筷子塞他手裏就讓他喫。
看着別人都開吃了，二愣子這才動口。
他的確很久沒喫過這麼好的飯了，冬天沒什麼活幹，只能偶爾上山打打野味，靠着家裏的一點存糧過冬，他才20歲，餓得快，可是家裏沒那麼多喫的，天天總是喝稀的，養了兩隻雞也不敢喫雞蛋，還要拿出去賣錢，不然糧食都買不起，他家還沒地。
凌家的飯很好喫，他喫過很多次，但是第一次在他家喫。
田梅知道他自尊心強，都是找他幫忙幹活，下地、蓋房、掰苞米，然後把飯做好給他裝一飯盒帶回去喫，還會給他些糧食或者錢。
每次喫完飯他都會把飯盒洗得乾乾淨淨送回來。
喫完飯，凌大偉和田梅直接回屋了，讓年輕人在外面聊天。
凌橘觀察喫飽了的二愣子，果然胃部的灰氣淡了很多，還真是餓的。
凌橘知道，張齊想去當兵，估計就是爲了喫一口飽飯而已，這孩子命苦，一個人活到現在不容易。
不過徵兵一般在秋季，這才一月份，徵兵還早着，凌勇也不能開後門讓他去部隊。
張齊表示自己可以等秋天，只是，他沒錢送禮...
宋祁本來一直沒說話，但是想了下可以換種方式讓他先進部隊，“凌勇，可以先讓他去食堂幹活，等徵兵季直接報名。”
凌勇想了想確實，他們給安排進食堂還是挺簡單的，“二愣子，你覺得咋樣？去食堂的話要幫忙做飯切菜洗菜或者炒菜那些，有工資還管喫住，你可以去了等徵兵，繞過武裝部，你覺得沒問題的話我回去就幫你問問。”
二愣子本來都打算等到秋天了，反正都等這麼久了也不差這八九個月了，很快的就點頭，臉上帶着開心，“凌大哥我可以的，幹體力活也沒問題。那麻煩你問問，我等你消息。”
張齊走了之後，凌勇又把張齊的事跟宋祁說了一遍，宋祁這才知道二愣子爲啥說自己一個人了，還真是個孤兒。
凌勇和宋祁都沒有想到，只不過好心幫忙一次，卻收穫了一個天才。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凌橘看張齊走了，又把自己小時候被欺負張齊給她出頭的事講了出來，大家都挺感嘆的。
命運不公，他也沒攤上一個完整的家庭，沒有父母的疼愛，甚至連個能依靠的親戚都沒有。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凌橘現在覺得，跟張齊一比，她的原生家庭也沒那麼差，最起碼還能喫飽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