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和姝兒、劉越看到王娡進來,往背後藏着什麼東西。
“拿出來,有什麼不能讓母后見的?”王娡微笑說道。
“母后,給您喫!”姝兒把手裏的東西塞給王娡,“皇姑母送來的!”
“玉餅?”王娡有些不悅,“你們父皇已下令,不許喫精製食物。”
這玉餅即是冰皮月餅。王娡用做圓子的方法,粘米粉摻糯米粉蒸熟爲皮,蜜漬果仁和花瓣爲餡,用木刻的花形模子壓出來晶瑩剔透的甜餅,深得後宮上下喜愛。其做法也傳到宮外,成爲豪貴家宴上最受歡迎的的糕點。
“母后,越兒喫那硬粟,嗓子都刮疼了!”十一皇子劉越苦着臉說。
王娡愛憐地摸摸他的頭:“大家都喫的是硬粟呀!你父皇下詔,我們身爲皇家,更應遵守。”
“可阿嬌姐姐說,他們一直都沒有喫硬粟!”雙兒撅着嘴說。
“不可胡說!”王娡喝斥道。
她何嘗不知,豪強大族們驕奢淫逸,揮霍無度?一些貴族出行的車駕,雕漆描金,堪比皇家排場。
身爲皇后,她幾年未添置衣飾。除了祭祀、重大節日的規制峨冠博帶,日常服飾都是簡簡單單。皇家的節儉,被一些豪貴私下嘲笑。
而文景二朝“無爲而治”,滋生的遍地豪強,下——壓榨平民百姓,上——無視朝廷法令。豪強大族一直是朝廷心病,陵邑制度,任用酷吏,卻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皇后娘娘,太子來了!”郅晴高興地叫王娡。
“孩兒拜見母后!”劉小豬看到王娡手裏的餅,眼睛發亮,“玉餅?孩兒想喫!”
雙兒喫喫地笑:“正是皇弟的岳母送來給你喫的呀!”
“不是母后做的?那孩兒不吃了。”劉小豬皺起眉頭,“拿來!都不要吃了。父皇有令,不得舂粟,不可食精。”
因母后和太子都不讓喫玉餅,幾人只得怏怏地將其放回食盒。
“母后,食盒要送回皇姑母府上嗎?”劉小豬問母后。
“徹兒來處置吧!”王娡笑,她要看兒子怎麼安排。
“這樣吧,你等不遵父皇詔命,罰抄《道德經》!誰先寫完,獎玉餅一塊!抄寫得好,再獎玉餅一塊!”劉小豬對姐弟幾人說。
雙兒和姝兒有些不悅,在王娡眼神壓制下,只得和劉越去抄寫。
“母后,孩兒這幾日讀《商君書》,心有疑問,想向母后討教。”劉小豬猶豫一下說道。
王娡微笑點頭。劉小豬賞罰分明的做法,已讓他的執政傾向初露端倪。
“母后,父皇已下令禁舂米粟。可孩兒所知,很多人並未執行。尤其王公侯爵,視若罔聞……政令不通,是否應如《商君書》所言,重罰輕賞?”
“商鞅說:重罰輕賞,則上愛民,民死上;重賞輕罰,則上不愛民,民不死上,王者刑九賞一,強國刑七賞三,削國刑五賞五。商鞅認爲最理想的國家就是刑九賞一,賞賜換不來忠誠的臣子,只有恐懼能讓臣子不敢造次。”
“商鞅還主張,罪不分大小,一律重刑,亂世當用重典,刑罰越重,老百姓越戰戰兢兢,越對君主感到敬畏。”
聽劉小豬說道《商君書》的內容,王娡嘆口氣:“人性問題上,諸子百家一直有性善論和性惡論的爭論。商鞅洞悉人性,認爲人性本惡,人性是趨利避害的、好逸惡勞的,對利益的追求是永恆的,名利在哪裏,人們就會趨向哪裏。即使那些隱居深山的隱士也不例外,人們對名利的渴求,只有生命結束纔會停止。因此,要正視人的本性,利用和引導人的本性。”
劉小豬忙問:“嚴防——嚴懲,重要的是哪個?”
“嚴防。首先朝廷要有公信力,法條盡善完備,樹立法律的權威。”王娡解釋道。
“何爲公信力?”劉小豬不解。
“公信力是讓民衆信任的權力。朝野內外,朝廷所表現出的公平、正義、效率、人道、民主、責任的信任力。”
“秦太子犯法,商鞅依法處罰太子,但太子是未來國君,於是對太子師傅進行處罰,以示警戒。從而樹立法律權威,展示朝廷公信力。”
“商鞅公佈成文法,實行「以法爲教,以吏爲師」政策,讓老百姓知道何爲重賞,何以重罰,違法犯罪後果如何。官吏知民衆曉法律,不敢魚肉百姓;百姓知違法代價巨大,不敢鋌而走險,亦不敢妨礙官員公務。民衆知法懂法,可檢舉官員違法。商鞅雖死,秦法不敗……”
“太傅原爲御史大夫。豪強官宦霸凌百姓,未聽他有查辦大案。難道是無人檢舉?”劉小豬說起太傅衛綰。
“建陵侯衛綰。衛丞相,衆所周知爲忠厚長者,下屬有錯,他還攬責自身,怎會……豪強盤根錯節,衛卿怕是不敢稍動。還需郅都、寧成鐵腕來整治。”王娡笑了笑,“先皇執政,已廢除舉告,疑罪從無。”
“徹兒知道軹侯薄昭之死嗎?”王娡問劉小豬。
見劉小豬搖頭,王娡娓娓道來。
軹侯薄昭,爲薄太皇太后親弟、文帝親舅。文帝以藩王身份,由代國入京稱帝,薄昭有從龍之功,因此被封“軹侯、大將軍”。薄昭自恃有功,且貴爲皇親國戚,行事漸囂張跋扈。
文帝的使者鍾毓巡遊各郡國宣傳新政時,發現薄昭的族侄薄貴,倚仗權勢肆意妄爲、罔顧王法,便依照當時的律法,將薄貴抓了起來,並按律斬首。
薄昭得知侄子被殺大怒,上門質問鍾毓。鍾毓爲人剛正,並未畏懼薄昭,當面頂撞薄昭,還挑釁問他敢怎樣?薄昭怒髮衝冠,拔刀殺了鍾毓。
鍾毓殺薄貴依法辦事,薄昭殺使者鍾毓,犯下的卻是死罪。爲給親舅留顏面,文帝先派卿相與薄昭飲酒,勸他自盡,但薄昭佯裝不知,不肯就範。文帝又率羣臣穿孝服,進薄昭府邸哭活喪。薄昭被迫自盡。
“軹侯擅殺皇帝使者,皇祖父爲立皇權之威,樹法政之嚴,必殺之!”劉小豬堅定地說。
“此次使者鍾毓無辜被殺,如不加處理,革新將很難繼續。只有薄昭被正法,才足以震懾那些企圖阻礙革新的守舊派大臣;再者,薄昭身爲國舅,掌握實權,地位尊崇。若任由胡作非爲而不加懲治,難免會引起朝中大臣不滿,從而影響皇權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