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絢爛的煙火,和雨水同下。
煙火落不到人身上,雨水落不到人心上。
後來上了車,顧崢拿着毛巾給安雯擦拭雨水。
這讓安雯想到,剛纔在咖啡廳時,在陳決給丁瑤擦拭雨水時,他怎麼不給自己擦。
她溼透了。
早上出門還卷着的頭髮此刻直直的貼在脖頸上,身上的皮膚比平時白,清透的膚色隱隱能看見皮下血管。
車內溫度比平時高,是顧崢提前讓司機調的。
可能是極大的溫差刺激,安雯不自控地抖擻一下身子。
顧崢眉心是自己都沒發現的摺痕,他幫她脫了溼透的外套,穿上自己的外套,語氣很低:“叫了你幾次,爲什麼不聽?”
這時,安雯還沒感覺到低氣壓,她的注意力在長長的袖子上。
顧崢的外套太大,袖子自然長,甚至遮住她指尖。
她鼻子嗅到獨屬於他身上的那種清香。
她舔了下脣,下意識敷衍回答:“沒聽見。”
“撒謊!”他這樣說。
安雯頓了一下,這才正視顧崢情緒。
他眉心斂着,脣峯明顯,盯着人一身銳利。
平日裏斯文的眼鏡,此刻變得嚴肅。
雨水淅淅瀝瀝沖刷整座城市,拍打車身。
安雯微微側着身子,一雙杏眼好整以暇地盯着顧崢。
被雨沖刷過的眼睛有種清澈感,眼睫溼漉漉的。
可能因爲冷,鼻尖紅紅的。
她的脣,也比平時紅潤。
她盯着他,眼珠轉,看他眼睛,看他脣,又看他眼睛。
顧崢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態簡直打開安雯的新世界,那是一種踩線的刺激感。
特別是這些,原因他、關、心、她!
她欺近,距離猛地拉進。
狹窄的空間,似乎呼吸都交錯。
她說話時呼吸噴在他臉上,一臉嬌俏:“生氣了?”
顧崢捲了一下手上的毛巾,給她擦鬢角又淌下的雨水。
身上的凌厲之色早就不見蹤影,語氣跟動作一致溫柔:“你生病了,我會生氣。”
與此同時,指腹似有若無地劃過她耳廓。
安雯的心,突然緊了一下。
她咬脣,退開。
坐正、坐好。
藏在衣袖裏的手指微微攥緊。
他揉了揉她溼潤的頭髮:“別感冒了。”
安雯嚥了一口口水,挺直胸腔,大言不慚:“我已經好幾年沒感冒過了,鋼鐵般的身體。”
鋼鐵?
顧崢隱隱笑了一下,質疑。
今天在擁擠的街上,她靠進他懷裏時,無骨般的柔軟。
但顧崢嘴角的笑意,安雯心虛地理解爲他看出她害羞了。
她岔開話題:“你今天幫我看的人呢?陳決,他人怎麼樣?”
顧崢大概意思是,接觸時間太短,不能下定論。但聊了些他專業方面的話題,覺得他還是一個很有見解和想法的青年。
安雯秀眉輕輕擰起:“你不覺得他有些高傲嗎?”
顧崢覺得無可厚非:“年輕人,需要少年氣。”
這話,安雯覺得顧崢像個老爺爺。
顧崢輕微搖頭:“每個人成長環境不同,性格也就不同,桀驁還是謙遜,不應該論高低。”
安雯細細思索顧崢的話,覺得還是蠻有道理的。
她甚至想,顧崢能養成這樣的性子,應該是生活在特別書香門第又溫暖有愛的家庭。
安雯瞄顧崢一眼:“看來你對他印象不錯。”
顧崢又說了一些關於陳決的事,安雯從中得知,陳決是高校建築系專業,在校期間的作品已經獲得過國際上非常有份量的獎項。
這些,安雯都沒聽過。
她所聽的,就是‘窮小子’,‘大騙子’。
安雯嚕嚕嘴,得出結論:“我舅舅就是嫌他家庭不好。”
顧崢音色娓娓:“莫欺少年窮。”
這話一般是從下位者嘴裏說出來,是不屈,是抱負。
但此刻,從上位者嘴裏說出,多了些莫名的溫暖。
“阿嚏——”安雯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噴嚏。
顧崢蹙眉,給安雯拿紙巾:“家裏有預防感冒的藥嗎?”
安雯擤鼻子,又揉了揉,嘴硬:“我就是鼻子癢。”
在顧崢的注視下,她又妥協賣乖:“有的,我回去會喫。”
把安雯送回家,顧崢又囑咐了幾句,才離開。
安雯回家泡完熱水澡,有人送來喫食和薑湯。
薑湯?
在y國,薑湯?
安雯都不知道顧崢哪裏搞來的。
她不喜歡姜的味道,本着不辜負心意的原則捏着鼻子喝了兩口。每喝一口,她都裝模作樣‘嘔’一下來表達它有多難喝。
第二天,安雯打臉了。
她腦袋昏昏沉沉,喉嚨乾澀疼痛。
她承認,她沒有鋼鐵的身體,她只是柔弱的脆皮人。
她爬起來,打開備藥箱,找出一顆綜合性的感冒藥吞服。
喫完藥,她有氣無力地爬回牀上,四仰八叉躺着,摸過手機查看有沒有未讀信息。
其中有丁瑤發來的。
丁瑤:【甜甜,我走啦,下次見!】
安雯回覆:【旅行快樂!】
還有顧崢發來的。
顧崢:【睡得好嗎?】
安雯嘴硬,沒透露自己好像感冒了的事:【[非常good.jpg]】
顧崢:【今天學校有事嗎?】
安雯想了想:【沒事,但我想休息一下。】
顧崢:【那一起喫晚餐?】
安雯自大的想,現在吃了藥,晚上應該沒事了。
她回覆:【[ok.jpg]】
中午,安雯開始咳嗽,伴隨着頭疼欲裂。
她起牀量了一下體溫,38°。
發燒了。
安雯把藥箱裏的藥全部翻出來,仔細查看標籤,然後挑了對症藥,服用。
吃了藥,睏意很快襲來。
安雯蓋上被子,把自己裹上。
她姥姥說過,出身汗就好了。
這一覺虛虛實實,咳得胸腔陣陣發疼。
她是被敲門聲鬧醒的。
她披了件外套,聽見顧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