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從朱文景的口中說出，驚得蘇夜晚蘇大人直冒冷汗。
就算朱文景再受皇上的不待見，他終究是王爺，是大將軍。
若是跟他鬧翻了臉，先不說朱文景將來如何，蘇夜晚的烏紗帽隨時不保。
他咬了咬牙關，雖然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他眉頭微蹙，“將軍這話嚴重了，下官沒有不爲百姓主持正義的意思。”
“那蘇大人在推脫什麼？”朱文景沉聲道，“這麼大的事，豈是能耽擱的？”
“大人不在第一時間處理此事，難道要回到西山郡再層層下令，拖拖拉拉的處理？”
“呵，明明在這裏離案發地最近，你非要跑回家再辦案，難道百姓們性命攸關的事，還不如你女兒的面子重要？”
蘇夜晚爲了女兒的婚事，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縣裏。
可徵稅納糧這麼重要的事，他卻不放在心上。
這頂帽子扣在頭上，蘇夜晚父女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是，王爺教訓的是，下官糊塗了，還望王爺見諒。”
蘇夜晚拱手，放低姿態解釋道，“我也是因爲晴兒的事糊塗了，還請王爺責罰。”
朱文景冷笑，“責罰？”
“蘇大人位高權重，備受皇帝看重，哪裏輪得到本王責罰，在下豈敢。”說着，朱文景轉身，牽着姜巧巧的手道，“既然蘇大人不願意去，我們去看看。”
“我就不信，我一個落魄王爺，還管不了百姓的這點小事了？”
蘇夜晚想要追上去，可朱文景跟姜巧巧都是習武之人，步伐極快。
他追了幾步就氣喘吁吁，不由停了下來。
“來人，備車！”
他氣得不輕，甩着袖子罵道，“這狗日的朱文景，跟本官耍起威風了，他真當自己還是當年的朱文景啊！”
一旁的蘇晴小聲道，“可是他終究是王爺啊，而且剛纔他的話沒錯，傳言也沒錯。”
“爹爹，不管怎麼說，百姓受欺負的事多半是真的，肯定是那幫地方官員的不是，您一定要爲老百姓主持公道啊。”
蘇夜晚被噎得不輕。
好半晌，他甩出一句，“你懂什麼！”
*
姜巧巧跟朱文景策馬前往五月鄉。
途中，她不由好奇地觀察朱文景的臉上。
“你不會覺得我胡鬧嗎？”
畢竟官場上的事錯綜複雜，搞不好朱文景也是受賄的一環。
“是有點胡鬧，但你做得不錯，正好替本王找了個拿捏他的藉口。”
姜巧巧笑了，“那就好，能爲你幫忙，在下深感榮幸。”
朱文景被他逗笑，只是這笑容很快被愁緒取代。
“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她這段時間發現，朱文景跟傳說中的那個王爺相比，已經褪去了當日的輝煌。
如今的他，處境很不好。
尤其是前段時間退了婚，肯定是雪上加霜。
“其實，做人要懂得變通，你如今處境不好，既不要跟皇上鬧僵。”
“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你回到京城，拿到權勢能夠跟皇上抗衡，誰也不敢這樣對你。”
“雖然我說過那樣的話，但你是男人，是曾經那麼耀眼的一個人，千萬不能爲了兒女私情，毀掉自己的前程。”
但是談戀愛的時候，任何人都有不理智的時候。
更何況朱文景開竅晚，他從前就沒喜歡過女人。
她還是有點擔心的。
女人就是如此矛盾。
男人不愛自己時傷心難過，男人太愛自己心存憂慮。
朱文景淡笑，“沒有，我怎麼會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雖然我對你說過的話是真的。”
“讓皇上知道你的存在，放鬆對我的警惕，一箭雙鵰，只會更有利於我們。”
“我擔心的是，邊境混亂，內憂外患，官匪勾結，更怕敵人的奸細收買我們的官員。”
姜巧巧瞬間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你懷疑蘇大人勾結外邦，對大夏國不利？”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那個蘇大人對你一點也不尊重，根本沒把你個王爺放在眼裏。”
“他就不怕，你一個不開心，舉起長刀，一個郡守說殺就殺，還管那麼多後果，反正皇上沒那麼容易殺死你。”
聽着她有理有據的推論，朱文景驚訝之餘，還有些收穫。
是啊，他之前派人蒐集了那麼多資料，雖然沒有抓到蘇大人具體的把柄，但以他的判斷，蘇大人八成是跟西域人勾結了。
他從前也跟匈奴的奸細往來密切，只是沒等他坐實罪名，蘇大人就毀了證據。
狗改不了喫屎，他早該想到的。
“你是如何覺得，皇上沒那麼容易殺死我的？”
“曾經年少有爲的將軍，這些年吃了苦長了教訓，總不可能真的將自己的腦袋，交給皇上來處置吧。”
“我覺得，你肯定掌握了皇上的某些把柄，不然他何至於將你困在這裏，完全可以直接殺掉你，免得夜長夢多。”
朱文景渾身一震，腦海中忽然一道閃電劈開。
柳暗花明，峯迴路轉！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
等趕到鄉里時，他們發現那些官兵又在欺負老百姓。
官府的院子外面，哭聲一片。
都是被多收糧食的老百姓。
看着穿得破破爛爛，坐在牆根下哭得無力的莊稼人，姜巧巧的心狠狠地痠疼。
朝代更迭，時代變遷，最窮最難過的，還是底層人民。
底層人民的辛酸，誰又能懂。
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又豈能共情於底層人的疾苦。
兩世爲人，她都是最窮最不起眼的莊稼人，她很清楚，這羣被欺凌的老百姓，能夠哭得這麼厲害，代表他們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糧食就是他們的命，若不是命沒了，若不是他們還有掙扎的餘地，他們也不至於浪費半日的時間，在這裏虛耗。
“姜巧巧！”
“是姜巧巧，她又來了！”
“是那個跟官爺吵起來的女人嗎？”
“是，是啊，她身邊男人是誰，看穿着像是當官的，他能替我們做主嗎？”
“既然來了，去求他不就知道了。”
一羣人看到姜巧巧，彷彿看到了希望，議論着向她跑了過來。
其中，她看到了張亭長和李嬸兒。
“巧巧，這位公子能替我們要回糧食嗎？”李嬸兒握住姜巧巧的手，聲淚俱下，“他們足足多收了三鬥糧食，那是我們留着過年的，還有來年的種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