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上的疼痛已完全感知不到,賀皎皎從未覺得自己的身體如此輕盈,如此輕鬆過。

    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修爲境界似乎又進了一層,似乎已過了元嬰之境,達到了化神的境界。

    可她的身體呢?

    賀皎皎試着感應了一下,什麼也感覺不到。

    她閉着眼,又睜開,眼前依舊是黑暗一片,看不到盡頭,一切歸於虛無。

    倒像是曾經在太初之境幻境之中的情形。

    賀皎皎想,她該不會是死了吧?

    可她明明已經達到了化神之境,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穿越來完成任務的,那麼此時她已化神,任務也已經完成了,她應該不會死啊。

    難道是要回去了?

    那江溟呢?

    那歸墟如何了?

    賀皎皎忽地想起前事,立即呼喚起系統。

    “系統?系統?”

    “我在哪裏?我已經完成任務了。”

    然而腦海中的系統卻再沒有給她迴應,只是突然間,那片虛無的黑暗中忽地閃現出兩個光團。

    一個閃着耀眼的白光,一個黢黑一團,只在周圍隱隱有些亮色。

    兩個光團緩緩向她靠近,賀皎皎記起來了,那是支線任務推進所獎勵的物品,一個叫“赴死”,一個叫“向生”。

    因得到“赴死”和“向生”時,她都在與江溟對峙,當時便也沒去管這兩個獎勵,自然都沒猜測過這是什麼。

    此時看着這兩個光團,賀皎皎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但也還是控制着自己的意識,十分嚴謹地,沒有馬上去觸碰它們。

    她看了好久,琢磨着光團根本不需要琢磨的意思。

    赴死,向生。

    大抵是兩個選擇吧。

    “你很聰明,是吾道見過的,最聰明,也最有魄力的碎片了。”

    忽然,一個蒼老又柔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賀皎皎驚得一個哆嗦,如果她此時還有身體的話。

    “能走到這一步,你令吾道刮目相看。”

    那聲音再次響起,可轉眼間又變作了一個慈愛的中年女聲,隱隱還能聽出底下蘊含了稚嫩的童語。

    變幻莫測,亦老亦少,亦男亦女,包羅萬象。

    “你是誰?”賀皎皎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卻也發出了聲音。

    問完這一句,只是一瞬,賀皎皎卻自己又找到了答案。

    她猶豫片刻,自己答道:“你是……天道?”

    在這片虛無之中,沒有任何凡胎肉體存在,亦沒有其他的意識和靈體。

    那聲音包羅萬象,有股超乎一切的神聖和平靜感,而且它自稱“吾道”。

    賀皎皎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又安靜了片刻,那聲音果然再次又變成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其中夾雜了細細的女聲。

    它道:“吾乃天道。”

    真是天道在與她對話。

    賀皎皎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驟然與天道鏈接、溝通,她並未有畏懼之感,更感覺不到天道有想要害她之意。

    可人人都說天道是制衡一切的主宰,是秩序,是至高者,賀皎皎理應在心中產生些敬畏。

    但她也沒有。

    她平靜得不能再平靜。

    僅有一些疑惑,想要弄清。

    天道似乎真與賀皎皎產生了聯接,又是一陣沉默,天道率先開了口。

    “你沒有死,換言之,你早已超然生死之外,你依照着泠月的指引來到月淮洲,生,無所蹤,死,無所往,何去何從,不過是看你的選擇罷了。”

    賀皎皎愣了一下,只覺這話解釋了一通,反倒將她的迷惑越解釋越混亂,倒不如不說。

    她不愛與人兜彎子,與天道也是,便直接問:“我是誰?泠月是誰?選擇又是什麼?”

    約莫是天道也不曾想到賀皎皎竟是這樣一個直面主宰還不畏不懼心直口快之人,那聲音停頓了下,也不再言語,繼而虛無的黑暗中忽地又閃現出了一片模模糊糊的景象。

    那景象之中逐漸出現了許多人影,有些模糊,有些清楚,那些人影和景象隨意變換着,像是描繪了許多人的千千萬萬世,卻都一閃即過。

    賀皎皎看到了與江溟、百里歸山相似之人,亦看到了與她自己相似之人。

    只是那人似乎並不是賀泠,一襲白衣如月華,滿目溫柔,聖潔無比。

    她身處一片寂靜之中,千萬裏皆是仙靈之境,可卻無半點生靈之氣。

    她百無聊賴地撫摸着手裏的一團土,那土已被捏做了人形模樣,靈氣在其中縈繞,似乎眨眼之間便能活過來。

    而畫面一轉,那女子卻將她百般愛惜的土偶扔向了層雲之下,賀皎皎這纔看清楚,那女子所處的仙境之下還有一境,只是二者並不互通,女子打開層雲打開二境的通道,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她將土偶送到另一境界後,已然是彌留之軀,身體與神魂皆在消散,便是連氣也是隻出不進。

    而這時,她的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跪在她身前,十分恭敬的模樣。

    等那人一擡頭,賀皎皎愣了一下,那人竟是江溟的模樣。

    她不知那女人與江溟模樣的人說了些什麼,只見江溟模樣的人眼中有萬般不捨和惋惜,卻仍舊十分忠誠地聽着那女人說話。

    而後景象驟變,漫天驚雷密佈,江溟模樣的人迎頭歷劫,一次又一次地飛身向上,可又一次一次地被劫雷打得渾身焦灼、皮開肉綻。

    他並沒能歷劫成功。

    再然後,景象忽地與賀皎皎在太初之境中看到過的重合、交錯起來,有靈胎死而復生,有百里歸山恣意天下,有仙魔之戰,有那與她相似的女子,止戰的模樣。

    賀皎皎的心不自覺地揪起來了一些,一條條線索,一道道訊息,在她腦海之中交織起來,逐漸繪出了從前往昔原本的模樣。

    直到那景象徹底消失,一切又歸於黑暗,天道的聲音響起。

    “如你所見。”

    賀皎皎已猜到了八九成,但她還是冷靜地聽天道訴說着一切。

    “月淮洲之上還有無是界,無是界原本乃是神界,靈氣充沛,諸神和諧共處。”天道以一種蒼老而滄桑的聲音,緩緩說着,“可生死當往復纔是尋常,戰,與和,當交替纔是道理,沒有什麼該是一成不變的,也沒有什麼會從古至今一直延續。”

    賀皎皎想皺眉,這話,她聽着有些彆扭。

    可天道沒有管賀皎皎情緒的變化,它繼續着。

    “無是界亦有天道,吾道無處不在。”

    “千萬年過去,無是界的神紛紛凋零隕落,無是界亦從靈氣充沛之地變作了靈氣荒蕪之地,彌留的諸神欲尋一處新世界生存、修煉,但亦有那不願掠奪他界之神,分歧存在,戰爭便也跟着出現,無是界的隕落在兩方紛爭之下加快了。”

    “月淮洲,便是他們想掠奪的其中一處?”賀皎皎問。

    無是界是高於月淮洲的一處存在,但不代表無是界之下只有月淮洲,就像是穿越於不同世界,平行的世界還有千千萬。

    “是也。”天道緩緩應道。

    “那位神女是不願掠奪的一位吧?她是創造百里歸山的那個神?那個土偶便是江溟所說的靈胎吧?他被扔進了月淮洲。”賀皎皎一股腦問了許多。

    只她還有一點不敢細問,也許是覺得彆扭,也許是覺得有些奇怪。

    思慮了許久,她有些難以啓齒地開口。

    “那個神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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