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之名門毒秀 >001前世(一)
    森冷的暗室,只開一扇小窗,雪夾雜着雨點從外頭撲進來,落在鐵牀上,阮酥本已昏睡許久,卻被迎面化掉的雪雨凍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玄夫人,我等奉旨前來取藥了。”

    布簾掀開,幾個粗壯婦人手捧托盤走近,揭開阮酥身上蓋的薄布。

    那是怎樣可怖的景象,瑩白光潤的皮膚,雪一般晃得人睜不開眼,可身體卻殘破不堪,骨肉可見,白與紅撕咬,美麗與恐怖相交。

    婦人取過小刀,在阮酥大腿皮肉尚算完好的地方拉劃一圈,下狠勁剜去,爲防咬舌,阮酥口被塞住,疼痛時只有身子在劇烈顫抖,那塊血肉生生被取了下來,放入托盤中,婦人這纔對她福身笑道。

    “這白子血玉羹,再喫上十三副,皇后娘娘便能痊癒了,到時候,娘娘定會感激玄夫人的。”

    阮酥動了動眼珠,木然看着窗外,似一具行屍。

    阮酥本是丞相阮風亭的嫡長女,只因母親懷孕時染了怪病,胎毒帶累了她,一落地便渾身雪白,連身上的睫毛頭髮,一併也是白的,父親疑是妖魔,故請來法師辨認,法師拈鬚沉吟。

    “此爲白子,未長先衰,乃不吉之兆。”

    自此阮酥遭到闔府厭棄,母親難承打擊,未曾出得月子便抑鬱而亡,阮風亭又娶得虎賁將軍家的小姐做正妻,加上妾室,共爲他生得二女一子,阮酥這嫡長女,便空有尊貴身份,實則不過一落魄小姐,過氣主子,沒人記得她冷暖。

    只一人除外。

    印墨寒是阮風亭三十門生裏的一個,出身貧賤,只因才學過人,破格被阮風亭看中收爲門生,坐在一羣官宦世子中,布衣竹簪,格格不入,即便相貌清俊無匹,卻從不被豪門貴族看在眼中。

    當時阮酥常被下人剋扣飲食,她自詡嫡女,強撐體面,從不向父親告狀,那一日餓得急了,阮酥趁沒人溜進一間廂房,摸了個饅頭便咬,卻不知那是印默寒的房間。

    印默寒發現了她,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從鬥廚中端出一碗麪餅放在她面前。

    阮酥漲紅了臉,不知所措,捏着饅頭道。

    “本、本小姐只是沒嘗過這等粗茶淡飯,有點好奇,絕對不是沒有喫飽。”

    印默寒微微一笑。

    “嗯,小姐今後什麼時候想嘗,都可以來找我。”

    阮酥愣了一愣,絞着自己的白髮,有些猶疑。

    “他們都說我是怪物,你、你不怕我嗎?”

    印墨寒墨玉般的眸看入阮酥眼中。

    “你不是怪物,你是阮府最美的姑娘。“

    阮酥於是愛上印默寒,愛他不顯山不露水,清清淡淡如一副墨畫。她私自偷了繼母許多首飾變賣,暗中供給印默寒用度,被父親打得皮開肉綻也未曾後悔。

    那時的她,真是蠢啊!

    殊不知城府深沉如印默寒,即便沒有她,也絕不會爲這些小事犯愁,她卻還以爲自己給了他天大的恩惠。

    是金子便會發光,印默寒始終不甘沉寂,半年後便考中狀元,得到阮風亭賞識,那時阮酥便知,她沒有看錯人,她的情郎是一顆蒙塵明珠,總有石破驚天的一日。

    自此她改了傲氣,收起倔強,不惜一切要爲他的仕途鋪路。

    阮酥用黑豆染了白髮,她雖爲白子,卻生得絕色,水眸丹脣盈盈如畫,加之膚如凝雪,染了黑髮後,她逃出阮家一夜成名,相府再關不住她,於是她奔走名流,結識各方政要,竟討得皇帝、太后歡心,爲印默寒

    除去許多仕途障礙。

    她甚至爲他拒絕了五皇子的求婚,印默寒也不負所望,在皇帝欲賜婚清平郡主與他時,斷然下跪,堅決求娶丞相嫡女阮酥。

    印默寒以最隆重的禮儀迎她進門,許她一生一世白頭攜手。

    起初,他待她真是不錯的,她便也挖心掏肺爲他,甚至助他鬥倒了父親支持的太子,扶他輔佐的五皇子坐上了龍位。

    太子被誅,阮家禍及九族,那時她雖心有餘悸,但到底對阮家存着恨意,只覺得太子無道,阮家無德,一切善惡到頭終有報應,卻沒有想過父親對她不起,於印默寒卻有知遇之恩,他親自監斬,是何等恩將仇報之人。

    報應果然來得極快,阮家倒臺,新君繼位,印默寒取代阮風亭坐了相位,他來至她面前,補服上的仙鶴風姿卓絕,襯得他越發飄逸俊美,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阮酥如墜冰窟。

    “七公主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血,再拖幾日,身子就要顯出來了,所以皇上近日便會下旨賜婚。”

    七載夫妻恩愛,一場黃粱美夢。

    阮酥怔怔望着他,似乎不能聽明白他的話。

    印默寒清潤的眸子鎖住阮蘇,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堂堂公主,怎能爲人側室?而酥兒你,一介罪臣之女,又七年皆無所出,自然不配再做本相正妻,這裏有休書一封,你且去鴻臚寺,常伴佛前,喫齋贖罪吧!”

    直至此刻,阮酥纔想明白,七年來她每日服用的玉容膏,根本不是印默寒爲治她滿頭白髮所專程炮製的,而是會導致終身不孕的避子藥。

    他爲這一天,早就埋下伏筆。

    阮酥肝腸寸斷,扯住印默寒袍子嘶聲痛哭。

    “爲什麼!印默寒,我阮酥爲你嘔心瀝血,家破人亡,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一個家族失勢,生而不祥,又毫無用處的棄子,怎比得過新君最疼愛的妹妹七公主?

    印默寒於是淺淺一笑。

    “你一個怪物,我怎會讓你爲我生下孩子?我的孩子,身上又豈能流着你阮家卑賤的血液?”

    原以爲情深義重,情有獨鍾,原是城府似海,心比蛇蠍。

    阮酥仰天長笑,終究是自己有眼無珠,錯看了人。

    心如死灰的阮酥,果然依他所言,削去滿頭白髮,墮入空門,日日敲鐘唸佛,她生得美貌,又失了庇護,多少狂徒浪子尋上門想要侮辱,皆被她施計趕走。

    原只想清淨過完餘生,可印默寒偏偏不肯放過她,一年以後,他來到鴻臚寺。

    “你一介罪婦之身,卻在佛門招蜂引蝶,實在無德無恥,但念在夫妻一場,本相替你尋了個好歸宿,一品內侍玄洛,位高權重,容色過人,如今他看上了你,你便嫁過去吧!”

    阮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渾身都在顫抖。

    “印默寒!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玄洛!他是個閹人!我堂堂阮府嫡出長女,豈能嫁給一介閹伶做對食!”

    印默寒眯起眸子。

    “阮府?哪裏還有什麼阮府?酥兒,別忘了,你們阮家,犯了謀逆之罪,已經滿門遭屠,保你一命,算是本相對你七年相隨的回報,你還要奢望什麼?玄洛是當今太后心頭之好,皇上要坐穩帝位,必須籠絡於他,你能再次得享富貴,爲何不心懷感恩?”

    阮酥咬碎牙齒,血珠順着脣瓣滴滴滾落。

    “印默寒,你且記住今日所爲,待我阮酥翻身之日,便是你遭殃之時。”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