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又下了一場雪,現下雪雖然停了,可氣溫依舊寒冷噬骨,加上黑黝黝的天,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出門的好日子。
雖說府中馬車鋪着厚厚的羊皮地毯,車中各處也置着大小不一的暖爐,然隨着絲絲冷風從車門縫隙竄入,還是冷得朊絮牙齒直打顫。萬氏看着心疼,直把自己手中的暖爐塞到她手裏。
她慈愛地撫撫女兒的髮髻,看着阮絮若牡丹花般嬌美的臉盤,溫聲道。
“我的兒定是京中最美的那朵花。”
阮絮的臉色卻沒因母親的這句讚美舒緩開來,她蹙了蹙眉,靠進萬氏懷裏,撒嬌。
“娘就知道這樣誆女兒,不說清平能不能來,光是前面車子裏的那個,怕是要把女兒比下去了!”
她聲音嬌甜,透着無限委屈。今日趕早顧不上梳洗,她便打發身邊的丫鬟去盯着阮酥,只看她有沒有乖乖地穿上自己特意請人趕工出的紫底金紋繚綾鸞袍,可惜稚兒那蠢丫頭,盯了半柱香功夫才匆忙回稟什麼阮酥大早就去老夫人那請安了,沒有撞到。
阮絮心內惦記,梳妝完後便也打算去梁太君處請安,關鍵是瞅瞅那賤蹄子到底有沒有穿上那件衣裳才能心安,偏生萬氏這個心疼女兒的一臉笑意來阻了她的路,只道今日老夫人免了大家的問安禮,一會在門廳外會面即可。
纏不過萬氏的百般呵護,阮絮只得乖乖和母親用了餐,等母女倆到了門廳處與衆人會合時,梁太君和阮酥已經一起上了馬車,她父親還狠狠瞪了她們一眼,指責萬氏這節骨眼上行動悠緩不知輕重。
當下萬氏也不樂意了,領着女兒徑自上了第二輛馬車。阮風亭無奈,只好和兒子阮琦一樣裹了雪帽上了馬。
一行人這才向皇宮奔去,眼看那巍峨高聳的宮門近在咫尺,阮絮再也忍不住,從萬氏懷中坐起迅速拉開了車門,一時間冷風呼啦一下闖了進來,饒是如此,還是看不到阮酥一絲分毫。
見愛女面有失意,萬氏心疼地把她摟入懷裏,招呼外面的丫頭合上車門湊到她耳邊輕道。
“我兒勿急,娘自有辦法。”
阮絮渾身一凜,正要細問間馬車猛然停下,如此同時阮風亭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馬上就要開宮門了,你們好好準備準備。”
阮絮這纔有機會打量阮酥,她今日打扮得也頗爲明豔,一改往日在府中無依可憐的清寡相,頭戴芙蓉寶石髮簪,額間一顆美人玉,耳畔流蘇金珠耳璫,脣不點含珠,眉不描自媚……從頭到腳彰顯着大家嫡女的風采和雍容,哪有平素半絲不祥病態。
只是也不知是畏冷還是故意,阮酥從始至終緊緊裹着一件長及腳踝繡着素月領口鑲着白色狐毛的紅色袍氅。如今入了馬車也依舊不卸下,到讓人看不出她裏面的風景了!
阮絮暗惱梁太君偏心給了阮酥那麼多好東西,偏生阮酥這藏着掖着,更讓阮絮百爪撓心,大抵是她的意圖太過露骨,只聞阮酥一聲輕笑,稍稍動了動腳,只隨着她些微動作,那袍氅便順着她圓潤的肩膀懶懶滑下,露出了裏面嵌着金絲的橘色齊腰襦裙,只一眼便讓阮絮變了顏色。
——她竟然沒有穿!!!
這橘色襦裙雖然美,然而她敢保證自己送上的紫色繚綾絕對比它勝幾個層次。到底是阮酥察覺主動迴避還是爲了討好老太君舍優就次?阮絮目光轉了轉,見阮酥一臉笑意地打量着自己,明明溫和無害的姿態,不知怎麼自己卻無端涌上一陣寒意,霎時渾身緊繃。
“絮兒?”
萬氏不明所以,還以爲女兒身體不舒服,關切道,阮絮這才似回過魂來,擠出一個微笑。
“大姐姐今天真漂亮,那衣裳首飾真是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衣服飾品更美,人卻不怎麼樣。她這句酸溜溜的潛臺詞萬氏如何聽不出來,定睛一看,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小蹄子認真打扮一番確實豔壓羣芳,她眼光毒,一眼就看出了這些首飾的出處,對梁太君的行爲甚是不喜,卻依舊含笑誇讚。
“老夫人的首飾如今用在大小姐身上,真是甚美。”
梁太君不滿地看了她一眼,冷哼。
“若不是你這當主母的不一碗水端平,至於動我這老婆子這些過時的玩意嗎?酥兒她娘去得早,但她也是府中的嫡姑娘,若是在外面丟了身份,於阮府都沒有好處!”
萬氏連連稱是,阮絮卻臉一陣白一陣紅,她平日最好打扮,今日穿戴的都是京城貴女中最流行的花草繡樣的首飾頭面,和往常最喜明麗的裝扮比起來更多了幾分嬌俏,阮酥的打扮雖然挑不出錯,然而在貴女門一眼看去,顯然是有些過時的,對於梁太君的責問她心內有些複雜,轉念間卻也對阮酥將會在貴女中出醜充滿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