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立着一架屏風,有人持筆站在屏風後,慢條斯理描繪着屏風上那未完成的寫意山水。
意識到那高挑修長的身形是個男子,阮酥渾身血液上涌,又羞又憤,幾乎是瞬間翻身坐了起來。
兩世爲人,除了印墨寒,還從來沒有別的男人見過她衣衫不整的模樣。
“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銀針斷在體內,可是很難挑出來的。”
悅耳的聲音帶着一絲慵懶,那道修長身影隨即自屏風後悠然踱出,他打量自己的作品半晌,偏頭對阮酥道。
“這副屏風如何?”
經男子提示,阮酥才發現自己身上幾處穴位都插着銀針,若是亂動造成血脈逆流可不是鬧着玩的,死過一回的人,總是對性命格外珍惜。
她於是重新躺了回去,眼中的羞憤漸漸平息,換上一絲複雜神色。
“畫是好畫,只是這塊皮子有些瑕疵,紋理也還欠幾分細膩,我說得可對?九卿大人……”
玄洛微愣,隨即目中透出有趣之色。
在皇城司的無數酷刑實踐中,玄洛發現,在人皮上繪畫比紙張更加傳神,所以養成了這收集人皮的嗜好,這少女名爲養在深閨,目光卻如此毒辣,不僅一眼看出那幾經打磨的屏風乃是皮子製成,還透過這個猜到了他的身份,倒是非常聰明。
關鍵是,她並不怕他。
有趣。
玄洛走到牀邊,修長的手指伸向阮酥,讓她心跳一滯,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玄洛本人,即便知道對方是閹伶之身,可由於那張臉實在太過媚惑,難免讓人緊張,何況,眼前這人,還是前世她名義上的夫君……
然而玄洛卻只是快速地將她身上的銀針拔出,放入牀頭一個匣子內,做完這一切後,他的手指再次落在阮酥手臂上,輕輕摩挲着她細膩雪白的肌膚,微帶嘆息。
阮酥背上頓時起了一層寒粒。她幾乎忘了前世印默寒的話“他不過是看上你背後這身好皮子,想要收藏一幅絕豔的刺青罷了。”
這一刻,阮酥清楚地意識到,玄洛很危險,重生之後,她也曾考慮過是否也要除掉玄洛,可是目前,他暫時還是獅子,而她是綿羊,她並不想成爲他的目標。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順便拉過身後的衣裳穿好,起身對玄洛微微一笑。
“阮酥幼時曾被人用滾水燙傷,因此背後至今還留有疤痕,自然入不了九卿大人的眼了……”
“是嗎?真可惜。”
玄洛眼角微彎,顯然不相信阮酥的託詞,但也沒有揭穿的打算。
“那麼阮大小姐,今後你可要留心些了,畢竟這寒毒比滾水棘手得多,下次若再被人算計,可能就不是扎幾針這麼簡單了。”
幾乎是瞬間,阮酥的瞳孔便收縮了起來。
“你是說,我這症狀是被人下了毒?”
這怎麼可能!爲了提防阮府裏的人,她一向非常小心,入口的東西從來要用銀針驗過,應該沒有問題。
玄洛似笑非笑。
“寒症自然並非人爲,可正因你體質異於常人,所以要誘發此病,只需一點冰屑香即可,我言盡於此,阮大小姐應該能明白吧?”
此言一出,阮酥猛然驚醒,冰屑香……阮絮袖子上的香味清冷入骨,自己似乎就是在聞了那股味道後才……而且後來阮絮抱住她的時候,情況果然更嚴重了。
原來繚綾不過是幌子,這後招纔是真正致命的!
阮酥垂眸咬牙。
阮絮心歹,卻沒有多少頭腦,替她謀劃的,是萬氏。
她擡起頭,目光晦暗難測。
“多謝九卿大人提點,這個恩德阮酥記下了,來日定當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