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冬桃打水,換過衣裳,梳洗了一番,又喝下一杯濃茶,含下參片,提起精神來開門,便有兩名婢女自院外疾步而來。
“女史大人,我家王妃有請。”
阮酥點點頭,也不問是什麼事,一切都和她意料的一樣,她帶着冬桃、寶笙,跟着婢女,來到承恩王妃所住的院落。
花廳之中,幽香嫋嫋,別人或許聞不出來,可阮酥馬上就辨認出這是花椒花的暖香,她瞥了一眼微微發黃的牆壁,心內一片複雜,把花椒花研碎和着白泥塗出的牆壁,她一點都不陌生,前世印墨寒也在他們新婚的時候,這樣做過。
椒房之寵麼?真是諷刺啊!
她嗤笑一聲,踏入屋內,立即聽到白蕊尖銳的哭鬧聲。
“王爺!我是被人陷害的啊!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怎麼會同他有什麼私情!昨晚我一直坐在洞房裏等王爺前來,忽然聽到有人進來,聞到一陣香氣以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一定是被他下了迷香!趁機輕薄我的!我是受害者啊王爺!我是您的側妃,您一定要爲白蕊做主,懲治這個無恥之徒!”
她明顯已經完全清醒了,看來她打算將罪責全部推倒蕭寒身上,以保全自己,只可惜,她根本打錯了算盤,反而將自己的處境弄得更糟糕了。
白蕊哭得悽慘,依舊在那裏喋喋不休地給自己辯白,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出現的阮酥,阮酥朝座上的承恩王夫婦微施一禮,自行在客座上坐了。
穆清言隨意向阮酥點了個頭,他眼下發青,可見這一夜定然沒有睡好,聽着白蕊的哭訴,他眉頭幾次微不可聞地皺起,隨後將目光轉到跪在另一邊的蕭寒身上。
“側妃說是你輕薄於她,你怎麼說?”
蕭寒一臉悽惶絕望,他苦笑了一下,閉上雙眼。
“王爺,蕭寒受人算計,被人下藥失了理智,但側妃說的也都是事實……無論如何,我既毀了側妃的清白,令王爺蒙羞,自當以死謝罪……”
阮酥皺起眉頭。
蕭寒當然知道自己是被誰陷害的,他道明真相,卻無意爲自己開脫,是不想與那人相爭,還打算犧牲自己保全另一個受害者嗎?真夠無私的,可對於白蕊這種人,根本不值得。
“你胡說!”
穆清言猛然將茶杯砸在地上,蕭寒的衣襬瞬間溼了一片,察覺到身邊承恩王妃的目光,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儘量平靜地道。
“蕭寒,你在本王身邊供職多年,你的人品,承恩王府上下有目共睹,你既然說自己是被下藥,又何必要硬抗下這冤屈,是想讓外人恥笑我承恩王黑白不分,冤枉好人嗎?”
蕭寒擡眼看着他,碧海一般的眼眸中似有晶瑩閃過,啞聲道。
“不敢……”
只聽承恩王妃冷冷地開口。
“是不是冤屈,可不是他自己說得算的,明霜,當着王爺的面,把你看到的,都給大家說說。”
隨着細若蚊聲的一聲“是”,一個小婢女哆哆嗦嗦地跪下。
阮酥看了她一眼,立即認出這是承恩王妃撥到百蕊屋裏侍候的人。
“奴婢,奴婢這幾日伺候側妃梳洗完畢,出來倒水時,常常看到蕭大人在門前張望,悄悄嘆氣……”
這倒不假,聞言,阮酥下意識看了穆清言一眼,果然見他目中閃過一絲痛色,她不動聲色地轉回目光,只聽明霜又道。
“奴婢,奴婢覺得奇怪,便和蕭大人屋裏的丫鬟春萼說了,誰知她告訴奴婢,她發現蕭大人自側妃進府一見之後,便魂不守舍,茶不思飯不想的,似乎對側妃有、有愛慕之情……”
蕭寒驀然白了臉,與穆清言對望一眼,又移開目光,兩人眼中俱是複雜。阮酥暗自觀察着,在心內搖頭。
承恩王妃挑眉。
“你所說的都是事實?”
明霜猛然叩首。
“奴婢不敢撒謊,綠萼還說她、她發現了證據。”
“哦?”
承恩王妃提高聲音。
“來人,把綠萼叫來!”
蕭寒冷笑不言,一臉無所謂只求速死的表情,而穆清寒的表情則十分隱忍,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能看着綠萼被傳上來,跪在地上回話。
“稟告王爺,奴婢,奴婢這裏有一首詩,是蕭大人寫給,寫給側妃的。”
說着,她自袖中抽出一張宣紙,哆嗦着念道。
“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後全無葉底花。 蜂蝶紛紛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奴婢後來才明白,蕊……可不就是側妃的名字麼?”
承恩王妃身邊的嬤嬤將那張紙一把搶過遞給她,她瞟了幾眼,倒吸一口冷氣,遞給穆清言。
“果然是蕭寒的字,真是想狡辯都難!”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冷笑連連。
“這樣的話,春色在鄰家,也很好理解了,蕭寒,你出身低賤,十七歲時被王爺所救,留在王府整整十年,王爺待你恩重如山,你卻存了這等齷齪心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的蕭寒,在聽到這首詩時,勃然變色,看着承恩王大聲辯解道。
“不!這首詩分明是我一年前所寫的,那時我根本沒見過側妃,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王妃,你下藥害我我認了,可做
這些事有意義麼?還是這會讓你心裏頭更痛快些?”
承恩王妃豔麗的面龐上閃過猙獰,全然不顧平日的端莊儀態,她指着蕭寒罵道。
“你信口胡說什麼!本宮下藥害你?分明是你對側妃懷有覬覦之心,下藥污了她的清白!你還在這裏血口噴人!”
穆清言看着妻子,沉默半晌,終於發話。
“王妃,你說藥是蕭寒所下,有何證據嗎?”
承恩王妃似乎就在等他這一句話,斬釘截鐵道。
“當然有!”
她對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那嬤嬤便捧上一塊紅蓋頭來。
站在阮酥背後的寶笙一見,立馬看了她一眼,卻見阮酥愉悅地翹着嘴角,彷彿在看一場好戲。
承恩王妃接過蓋頭託在手心,親自用白帕子在上面搓揉一番,白帕子上便沾上一層淡淡的黃色粉末,遞到穆清言面前。
“王爺請看,這下在蓋頭上的夢魂牽便是證據,側妃正是蓋了這個蓋頭,纔會着了蕭寒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