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之名門毒秀 >218 陌路之人
    長靈臺三百零八階,直通頤德太后禮佛的佛院,是頤德太后年輕時命人修建的,但自從她有了年紀,腿腳不好之後,便沒有再親自走上去過,都是乘歩攆來回,所以當阮酥看到固定跪在臺前的蔣氏時,心不由都揪做一團,她甚至可以想象,同樣腿腳不好又上了年紀的蔣氏,爬上這麼長的階梯,需要費多大的力氣,遑論還在這冷硬的漢白玉石板上跪了一夜。

    見蔣氏額頭青紫帶着血痕,搖搖晃晃幾乎要栽倒,阮酥繃住聲音,吩咐身邊的兩個宮女。

    “去擡一頂軟轎過來,再備一把遮陽傘、一些參片和燕窩。”

    支開宮女,阮酥三步並作兩步趕上去扶住蔣氏,聲音哽咽。

    “夫人這又是何苦……”

    大太陽底下,蔣氏此時已經有些精神恍惚,好半天才認出阮酥,她呆了呆,突然猛地對阮酥磕起頭來。

    “阮小姐,看在墨寒他對你癡心一片的份上,求你在令尊大人面前替他求求情吧!他這次若能平安回來,我一定勸他不再與你們阮家作對,我會帶他回柳州,不再來招惹你了!”

    蔣氏的舉動,如同在阮酥心口插了一把刀,她還記得前世自己初入名利場,生澀懵懂,處處碰壁,有一次印墨寒公差外出,她被祁金玉等人設計潑了一身餿水,蔣氏絲毫不嫌棄她渾身惡臭,將她抱在懷裏失聲痛哭。春天她曾含笑教她繡花,生病時她曾日夜給她擦身喂藥,

    也正是她,親手用黑粒籽做成染料替她染黑了一頭白髮……

    而正是這個對她恩重如山的女人,此時卻爲了她最恨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

    阮酥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自從再世爲人,她很少這樣哭過,她跪在蔣氏面前抱住她。

    “您不能跪我……阮酥受不住……”

    蔣氏擡起婆娑淚眼,苦苦哀求道。

    “阮小姐,墨寒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請你們阮家無論如何,放他一條生路吧!”

    再罪大惡極,在母親眼中也是骨肉,何況印墨寒的確是個孝子,阮酥突然意識到,蔣氏纔是她復仇路上最大的阻礙,縱然她心腸冷硬,也無法眼睜睜看着蔣氏如此悲痛……

    阮酥頭一次覺察,自己每傷害印墨寒一次,這個自己視若生母的女人便會受到相同的傷害,這是永遠無法化解的矛盾。

    見四個內侍擡着軟轎向這邊走來,阮酥知道不能在人前失態露出破綻,她連忙攙扶蔣氏起身,同時迅速地擦掉淚水,儘量理智地安慰道。

    “夫人放心,印大人如今只是在大理寺待審,尚未定罪,若他是無辜的,陛下自然會還他清白,退一萬步講,圈佔良田也不是什麼大罪,陛下惜才如金,像印大人這般深受賞識的,即便坐實了罪名,最多也就是貶職罰俸,離死罪還遠得很。”

    本來,她已經準備將祁澈私營鹽礦的罪名推到印墨寒頭上,她料定祁澈這種無情自私的人,到時候必會丟車保卒,也讓印墨寒嚐嚐被同盟背叛的滋味,可如今,蔣氏跪在她面前時,她卻有些猶豫了。

    “你、你的話可當真?”

    蔣氏是地道的婦道人家,對朝中這些爾虞我詐半點也不懂,所以祁澈一番話便把她嚇得六魂無主,可聽阮酥那麼一說,她又有些迷糊了。

    阮酥實在受不了蔣氏那悲慼的目光,她堅定地點點頭。

    “我保證。”

    無論如何,她要先讓蔣氏放心,看來親手取印墨寒性命的願望或許是實現不了了,她可能得藉助他人之手殺了他,否則她實在無法面對蔣氏。

    有了阮酥的允諾,蔣氏一顆高懸的心放鬆下來,她不再糾纏阮酥,順從地被人擡上軟轎,不忘喃喃保證道。

    “這就好,這就好,你放心,待墨寒回來,我一定勸他

    離開京城。”

    見她被嚇成這樣,阮酥心中一酸,卻又無言以對,她從宮女手中接過燕窩和人蔘片,喂蔣氏服下,又扶着轎子親自送她出宮,一路上,她不斷地替蔣氏揉着跪得青紫的膝蓋,蔣氏幾番推辭也拗她不過,最終化作一聲長嘆。

    “你是個好姑娘,可惜了……”

    目送阮酥與蔣氏走下階梯,石獅之後,目睹一切的純安方纔轉身回到棲鳳閣,頤德太后見她回來,找個理由支開了王瓊琚和祁金珠,純安這纔將方纔情景轉述了一遍,末了道。

    “她哭得傷心,似乎對印夫人感情頗深,倒不像是裝的……她還承諾印大人必能性命得保。”

    頤德太后手指撥弄着園中花草,沉吟一瞬,皺起眉頭。

    “這就奇了,這個阮酥一會要印墨寒死,一會又要印墨寒生,簡直莫名其妙……本來玄洛這樣頑固,哀家心中已有些鬆動,怕就怕這阮酥是個心機深的,既吊着印墨寒,又纏住玄洛不放,果真如此,這種女子便是絕對留不得的!”

    阮酥默默陪着蔣氏的軟轎走出甬道,崇靈門外,印府的車轎正停在那裏等待,阮酥一眼便見到了車前那個焦急張望的女子,目光猛地一聚。

    那個女子迎着阮酥的目光,渾身一震,有幾分恐懼幾分羞愧,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蔣氏這才反應過來,棄奴遇舊主,自是無地自容,她覺得阮酥不像傳言那般狠厲,反而是個溫柔可親的姑娘,連忙向她解釋道。

    “知秋姑娘當街落難,墨寒心善,便收留了她,阮小姐千萬不要多想……”

    阮酥微微一笑,安慰她。

    “夫人放心,人各有志,能入印府是她的福分,我並不介懷。”

    說畢,她命宮女將蔣氏扶上馬車,這才轉過身打量知秋,她已經不再是丫鬟打扮了,綢衣上的薔薇花刺繡十分精緻,髮髻上也戴着珍珠頭面。

    阮酥諷刺一笑。

    “印墨寒收你做妾了?”

    阮酥銳利的審視讓知秋如坐鍼氈,聽她出言嘲諷,知秋漲紅了臉,幾乎是搶白般道。

    “公子不是那種人!他只是沒有拿我當下人對待。”

    好一個溫柔可親的公子啊!阮酥含笑,連連點頭。

    “我還一度自省,是否對你過於冷酷了,看來是庸人自擾了,跟着我着實委屈了你,如今你求仁得仁,倒是可喜可賀!”

    很好,她果然沒有錯看了知秋,兩年的主僕情誼,至此終究是恩斷義絕了。

    阮酥懶得再與她多言,轉身要走,知秋卻在她身後鼓足勇氣道。

    “小姐!做出這樣的事,你的良心當真過意得去嗎?”

    當初對她忠心耿耿的知秋,竟然會詰問她是否良心難安,這倒是出乎阮酥意料之外的,她轉過頭看着知秋,面容冷厲如冰雪封城。

    知秋沒有後退,從見到印墨寒的第一天起,她就不斷在心中爲他叫屈鳴不平,在阮酥和印墨寒之間,孰對孰錯,她心中早有答案,如今主僕情分已斷,她終究將一直以來藏在心底的話說出了口。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小姐的手段了,老爺怎會是公子的對手,這一次必然是小姐要置他於死地。這樣殘害一個真心待你的人,小姐的良心當真沒有半絲愧疚?”

    阮酥淡淡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今日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我活着,便是爲了親眼看到印墨寒死,你跟着他,便是我的敵人,下次再見,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說畢,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宮門,陽光下,知秋注視着她逆光而行的背影,一陣膽寒,像是在看一個殘暴又強大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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