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元已經沒空理會這些臣子,狙殺印墨寒和玄洛纔是當務之急,早在三天前,她便命常連鴻、武罡先行動身,前往兩人返京的必經之路清塵山佈下埋伏,縱然如此,只怕也是一番苦戰,若糧草供應不及時,那將十分不利。
“對付這些膽敢哄搶朝廷物資的賤民,就地誅殺便是了!還用得着稟報?”
那小吏跪地,滿頭冷汗。
“那些哄搶物資的流民都是京城附近白水鎮人士,不是受了誰的唆使,一口咬定這批糧草本是發往白水鎮賑災物資,被武箜少將軍挪做私用,武箜少將軍爲人正直,不肯對普通百姓下手,好聲好氣地解釋,而您親派的押運官劉大人不願與暴民糾纏,帶頭斬殺災民,武箜少將軍暴怒之下,竟與他起了衝突,失手殺了劉大人……物資被哄搶一空,武箜少將軍現正跪在殿外請罪。”
“愚蠢!武罡這兒子就和他一個德行!簡直冥頑不靈!”
本是德元一派的御史大夫江夔竟極不贊同地道。
“武少將軍的做法並無不妥,當日梁王陛下在世時,仁德愛民,從不會向手無寸鐵的百姓下手!我想他會這麼做,也是受了武罡將軍的教誨!”
說罷,他失望地看了一眼拉着德元袖子畏畏縮縮的祁雁,意有所指地道。
“想當年的梁王殿下,剛正不阿,英明果決,又有一顆忠君報國的赤子之心,可惜啊!這一輩的皇子中,卻無人有他的半點風采,真是叫人失望!”
因爲衆臣齊聲反對,御林軍不敢真的把韓淡拖下去處斬,不過押在地上而已,見狀他立馬高聲道。
“並非如此,雖然比之少了些瀟灑聰慧,但三皇子嫉惡如仇的性子,卻頗似當日的梁王殿下,三皇子年少時,還得梁王殿下教習武藝,殿下對其視如己出,頗爲喜愛,三皇子也是個重義的人,聽說此次作亂的乃是梁王后人,便不肯出徵,這樣的人,一夜之間便成了反賊,我至今不信!定是有人爲了剷除異己,誣陷於他!”
德元公主終於發怒,她指着韓淡厲聲道。
“還愣着幹什麼!快將此逆賊拖到午門外車裂示衆!”
白展率先站了出來。
“韓大人何罪之有!公主不能亂殺無辜!”
萬瑾同也上前跪下。
“陛下今日若是枉殺忠良,將會揹負萬千罵名,還請陛下三思!”
祁雁自幼只懂得享樂,沉溺於鬥蟋蟀猴耍之類的把戲,從來不問朝政,更沒見過這等陣仗,不由往德元身後退去,囁嚅道。
“你們別問我,我不知道,是皇、皇姑太要殺他的……”
這樣的場面,即便是梁王故人都已經看不下去,當初答應德元公主謀逆,其一是因爲梁王母子死得着實冤枉,不殺嘉靖帝母子報仇他們心有不甘。其二,他們都知道祁雁是梁王骨血,希望能助他登上皇位,以解當年梁王的遺憾。其三,德元確實是先帝最信任,也是對梁王最爲寵愛的姑姑,與她爲伍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是如今,事情似乎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掌控,德元公主的人品更讓人質疑,對侄孫祁澈的狠毒,對清流祁瀚、韓淡等人的誣陷,都讓他們大爲震撼。而且現在看來,祁雁自己爛泥扶不上牆,德元公主也只把他當作一個傀儡,根本沒有認真扶持的意思,所謂失道者寡助,連白展、萬瑾同這樣的人都站出來了,可見這樣的傀儡王朝根本毫無希望。
王瓊裾看着衆臣的神色,隱隱感到局勢在反轉,她似乎已經看到今天一連串的事件背後,那張讓人厭惡的,淺淺微笑的臉。可是朝廷最終的局勢如何,她卻不那麼在意了,如今的她,一心只想要踩碎那張如噩夢般糾纏着她的臉。
“公主,已經午時,拖延不得了,先帝和太后的梓宮可以多停兩日,但是那個孽種……”
德元如夢初醒,她也明白自己可能中了阮酥的拖延之計,當即下令。
“先把韓淡押下去,先帝和太后的梓宮也暫時不動,但今日的血祭必須照常舉行!”
“慢着!”
德元公主轉過頭去,似乎沒有料到,出聲打斷她的人,竟會是白展這個奸猾怕事的老頭。
白展撩袍朝着祁雁一跪。
“陛下,其實臣今日入宮前曾被百姓攔轎,此人寫了血書要告御狀,還請陛下爲其做主。”
祁雁一臉茫然,立刻擡頭看德元,德元只覺十分荒謬,呵斥道。
“白展,你是爲官多少年的人了?連場合都不會分麼?有事等血祭之後再說!讓開!”
不料白展不爲所動,依舊跪得筆直。
“老臣自然分得清輕重緩急,此人要狀告的人,乃是犯了竊國之罪,老臣認爲當下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德元的臉色霎時變了,想要說什麼,馮晚卿與江夔竟然站了出來。
“若真如此,確實耽誤不得,還請白相將人帶上來問個清楚。”
白展於是起身,命人將他的轎伕喚來,衆人正在納悶,一個轎伕,和竊國之罪怎麼可能扯上關係,便見那轎伕扯下臉上的麪皮,露出一張美豔的臉龐來。
立刻有人揉眼驚呼。
“玄洛?”
但很快衆人便否定了這個想法,眼前的男子雖然眉眼像玄洛,但到底還遜色幾分,氣質也過於嫵媚了,很快便有人認出了他。
“這好像是德元公主當初贈給阮酥的那個男寵,你主子已經禍國伏誅,你現在出來又是要作什麼妖?”
文錦微微欠身,不卑不亢地道。
“我主子沒死,亦沒有禍國,當日無爲寺動亂,分明是清平郡主包藏禍心,殺害了淮陽王妃以及七王夫婦,卻嫁禍給我家小姐,祁澈企圖殺人滅口,卻不料讓我家小姐
僥倖逃脫,他誤殺了自己的王妃祁清平不說,還用她的人頭假冒小姐,誆騙先帝與太后,當然,我家小姐死沒死,冤不冤,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冒險進宮,便是要狀告德元公主竊國之罪,希望諸位國之棟樑能認清她的真面目,以免祁家的江山落入此妖婦掌中。”
衆臣大爲震撼,紛紛驚疑地看向德元公主,德元只是冷冷地盯着文錦,輕輕嘆息道。
“文錦,本宮可是有什麼地方虧待過你?讓你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來?”
文錦低下頭,答得畢恭畢敬。
“沒有公主,文錦不可能脫離賤籍,或許這輩子都只是東籬海邊一個窮苦的漁夫,知遇之恩,文錦沒齒難忘,只是公主平心而論,當初您收留我,難道又懷了什麼好意嗎?您收養這麼多美貌的少年少女,不都是用於修習媚術,好安插到各位朝廷衆臣家中,從而達到您掌握朝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