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逐鹿 >二百四十節 鄭方亡
    一名天師短髮修士衝上去,猛一頓足,山坡上地面顫動,一排排石刺驀然從地下穿出,將坡頂持盾男子刺死四五名。

    了念禪師與郝柏掐決頌咒,將手中長劍和禪杖猛然向地下一插,一道靈力悍然向石刺撞去,盾後一排弩箭飛出,如蝗蟲般向短髮修士射去。

    “嘭”一聲,了念禪師和郝柏的靈力驀然和短髮修士相撞,短髮修士見一排弩箭射來,再一頓足,地下無石刺穿出,人掠出一抹虛影,遁迴天師道隊中。

    山溝對面的峯頂上,也冒出一片人影,手挽長弓向天師中人一陣亂射。

    兩面山峯上拋下的石塊和弩箭殺傷力最大,縱然是道法高深的修士,稍不留神被滾下的石塊正面一擊,必然殞命溝中,若兩面山峯奪不下來,便是打通山坡盾陣,也不能安然通行。

    天師道在到達鹽海縣後,人數尚在二萬左右,後續不時有教衆追上歸隊,此時人數三萬有餘,其中會御器修士便有二三千名,見前方情勢危急,各自御器向兩面山峯間衝去。

    峯壁上箏聲一起,一道哀怨的曲調如水銀般瀰漫而下,正御器衝擊山峯的衆修心頭一顫,彷彿心被一根箏弦纏住一拉,又痛又酸,人人頓時想起昨夜落魂逃亡,死去的同袍兄弟。

    孫大眼初聞箏聲心知不妙,正欲堵住耳朵,手掌剛湊到耳邊時,哀怨的曲調頓時勾起近幾日失意心情,財寶神祕被劫,大營莫名其妙失守,一路的狼狽逃遁。

    “高恩華小郎中,你搶老子的銀子,我日你先人,張牢之殺人,我將你千刀萬剮......”

    孫英文肥胖身影搶近,一個字沒說,伸手摟起孫大眼,扛在肩上向天道師陣中奔去。

    箏曲倏地越來越低,曲調顫抖若斷又續,最後“錚”的一聲,竟無因繃斷,錚音斷出時,一道凌厲道念自曲中飛出,附近十餘名御器修士忽的口噴鮮血,跌下劍去。

    謝道韞白衣如雪,手捧殘箏俏立一塊山石上,輕紗斗篷在風中凌舞,遠遠看不清眉目,傲世風骨,如仙子臨凡,‘錚’一聲輕響,哀箏曲又自指間發出。

    盧循沒有參入戰鬥,看到山道上出現會稽守軍時,心中頓時出現一種預感,一直消失的北府兵一定正十萬火急般殺向鹽海縣,來參加聚殲天師道的盛宴。

    “衆軍聽令,北府軍須臾間將殺到,擺隊拒敵。”數十輛春秋戰車依山路呈半月型展開,數千名天師鬼卒分梯次擺好戰陣,架好方盾,將所有沒喫的乾糧全部喫下,靜待生死衝擊。

    山峯爭奪戰十分慘烈,溝對岸的山峯在付出數百名天師修士的性命後,已歸天師道掌控,只是謝道韞腳下山峯屹立不動,任天師道修士如何捨命衝擊,始終沒有搶到一寸落腳之地,殘箏每一次絃斷自爆,都有十數名修士吐血殞命。

    “嗷”一聲長嘯憑空響起,聲音雄厚如巨龍呤唱,古神怒吼,與哀怨的箏音一撞,謝道韞掌中的殘箏弦根根寸斷。

    一團白雲自空中飛速掠來,距離數丈之外,一束白芒自雲中飛出,霸道凌厲,徑直向謝道韞拍去。

    一道柔和白芒自謝道韞身後亮起,寒竹寺方丈大師垂眉頌咒,慈航普渡異術將謝道韞團團圍住,兩束白芒在空中瞬間相撞,空中白雲翻滾,雲團中露出一角白袍,隨既雲氣繚繞,山峯四周沙走石飛,如臨重擊。

    正在山坡盾前苦鬥的孫恩精神大振,大聲喝道:“老祖駕臨,兄弟們有救了,衝啊!”

    噠、噠、噠、一陣如雷般的蹄聲憾天震地響起,如在天師道每個人心頭踏過,如此雄渾沉重的馬蹄聲,天下唯北府軍重甲鐵騎所獨有。

    鐵衣玄甲在陽光下熠熠泛光,鐵騎在前,輕騎在後,北府兵戰士手中的斬馬刀泛出一股股嗜血殺氣。

    “米賊兔崽子,老張今日替謝大帥報仇,不干你們娘,兔崽子永遠不知叫爹。”劉牢之氣焰囂張,出現在馬隊中,揮鞭罵道:“兄弟們,給老子狠狠殺!”

    隨着張牢之的皮鞭狠狠揮下,數隊北府軍重甲鐵騎馳馬撞來。

    盧循在佈陣前,便令人將附近林間枯枝全拉來,橫在路中阻遏北府軍鐵騎衝擊,一排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撞來,枯枝四散崩飛,第一排戰馬兩邊一分,第二波鐵騎瞬間撞上......

    山峯前,寒竹寺方丈和天師老祖在峯頂岩石上下鬥法。

    當世兩名大道之修靈力撞擊之下,峯頂岩石土石紛飛,謝道韞自知插不上手,白衣一閃,徑直退到岩石下方。

    天師道通向鹽海碼頭的路被郝柏率人在山路坡前扎死,後有北府軍的追兵,唯一出路便是殺通坡頂會稽郡拒守的山路。

    孫恩和鄭方率領天師修士反覆猛烈衝擊以四象血陣掩護下的盾陣,天極宗潘師叔在吳興郡受傷後,將兩枚玉製幡旗贈予郝柏,郝柏藉助兩枚幡旗之法力,配合圓盾和一些石柵欄,死死守住山道。

    路邊的山峯上,不時有會稽郡修士推下石塊和弩箭等阻擊天師中人進攻。

    盾陣拼殺的雙方,不時有人血肉崩潰,道殞命亡,崩飛的血肉將孫恩一身白袍染的血紅,益州祭酒鄭方已然身中兩石數箭,仍然拒不後退,一直陪在孫恩身邊衝殺。

    可是,四象血陣的重重禁錮之力每一次均將孫恩等人的衝擊羈絆削弱,令天師中人無功而返,留下數具屍體,再組織新一輪衝擊。

    “鄭方,你退下,休要衝了。”

    “師君,本教如今前有伏兵,後有追兵,如再不衝過山頂,這數萬兄弟何去何從?”

    “你已身受數傷,若再衝,必損陽壽,由本君帶人衝。”

    “不,老夫年過古稀死不足措。”鄭方想了想,說:“若有不測,求師君一件事。”

    “說。”

    “師君若再舉義兵,莫要忘了本教起兵之初心,只爲天下萬民說句話!”

    這些話一直在鄭方心中盤桓,但以前天師道要麼兵勢太順,說了沒人聽,等吳興郡苦戰時,說了怕影響人心,如今血染徵袍,生命懸於一絲之際,索性無遮無掩便說了出來。

    孫恩心中一痛,面上一紅,知道鄭方這是在指責的甘派所做所爲,他雖身爲師君,但在起兵後,對許多事也感到無可奈何,事情總是在一環扣一環的發生,衝是在一步步朝着殺戮偏離......

    “本君知道了,此事等退到隱龍島嶼再議。”說完,孫恩軒轅劍一揮,又率先向坡頂盾陣衝去。

    鄭方一咬牙,將懷中的保命丹丸摸出數粒,一把全塞進口中,跟隨孫恩身後向坡前衝去。

    天師老祖見謝道韞遁走,不再與寒竹寺方丈拼鬥,白芒一晃遠遠遁出,在離山峯數十丈外蓄勢不發,白芒顏色漸漸變成一片烏黑,一張虛幻人臉在烏芒中盤旋凝聚,憤憤怒視峯頂。

    “阿彌陀佛!”寒竹寺方丈大師面色凝重,踏前一步,將謝道韞護在身後。

    山路上孫恩率人衝鋒時,虛幻人臉驀然飈升,“呼”一聲,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個巨大人臉,一張嘴,氣勢洶洶向寒竹寺方丈和謝道韞噬去,峯頂巨石頓如一葉小舟,在沙石中搖搖晃晃。

    方丈大師袍袖一揮,慈航普渡佛力凝實如棍,向衝來巨大人臉狠狠抽去。

    “轟隆”一聲巨響,二股力道在石下轟然相撞,巨石簌簌顫抖,“嗚”一聲,巨大人臉一聲淒厲嘶吼,峯頂衆人驀然一驚,感覺瞬間進入陰間。

    巨大人臉藉助慈航普渡的佛力一擊,一個翻滾下沉,幻化成一支巨大鬼爪,向山坡的盾陣狠狠拍去。

    方丈大師慈航普渡,天師老祖鬼爪之力,二股巨大的力道瞬間合二爲一,只一拍、天極宗四象血陣瞬間冰雪消融,兩枚護陣幡旗碎成寸片,郝柏藉助幡旗一擋之力,只來得及說個:“閃”字,便被拍的鮮血狂噴。

    失去四象血陣掩護的會稽諸修一見不妙,立刻施術遁走,天師修士迅速站據坡頂,開始向峯頂反擊,後方大隊人馬立刻動了起來。

    “鄭方。”孫恩精神大振,歡叫道:“勝了,本教勝了!”十數名天師修士從身邊匆匆飄過,去追殺郝柏等人,確不見鄭方迴應。

    孫恩扭頭一看,只見鄭方手駐長劍,怒目屹立盾陣前,已悄然離世,他百感交集,再也顧不上師君之尊,兩行熱淚盈眶而出,嚎啕大哭。

    “咚咚、咚咚、”一陣熟悉的戰鼓聲傳來。

    孫恩從悲傷中驚醒,向坡下眺望,只見北府軍重甲鐵騎已將盧遁的春秋戰車掩沒,春秋車後天師鬼卒一陣拼殺,人流退後,春秋戰車又如海中礁石般,又露出水面。

    北府軍稍一停頓,數隊重甲鐵騎整隊後,又重新向春秋戰車掩殺過去,人流瞬間又將數十輛春秋戰車掩沒......

    地面上緩緩流淌的不是海水,而是雙方將士鮮紅的人血!

    孫大眼匆匆奔來,叫道:“師君快走,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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