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逐鹿 >四節 陽大牛
    翌日上午,“濟世堂”中一如往常,小薜依然在日上三竿時,蹦躍而來,很快和衆人嬉笑一片,數日後,“濟世堂”中風平浪靜,高恩華傷口慢慢癒合,暗暗鬆了口氣。

    日起日落,年前將至。

    “道長大叔,年關將至,府中事兒雜多,多半出不得門來。”一日暮時,小薜在離開濟世堂時,拉起高恩華說道:“你可不能忘了徒兒我哦。”

    “貧道一定用這裏好好記住你。”高恩華呵呵一笑,模仿着小薜的口氣,感覺這少年頗怪,好似沒有安全感,念念不忘的就是擔心別人忘記自已。

    “大叔說話要算數。”小薜臉上浮起一抹笑容,一路蹦跳而去。

    年前以後,建康城落了一場雪,一夜醒來,放眼四望,一片北國風光,天地冰封江南素裹,使這亂世之年,多了一份祥和喜氣。

    晉室朝野之間,普通青年男女若想相識,元宵節賞花燈,正是一個結緣好去處。

    元宵節,也稱爲上元節,一年中、第一個月圓之夜,據說此日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每年此日民裏坊間,皇室士族府中內外,均是處處張燈結綵,日夜歌舞奏樂,幾日才休。

    歷年每到元宵節,神州各路商賈和士子路人皆齊聚建康城,有人想做點生意賺錢、有人想尋物,有人希望能尋得有緣情人、大家都在秦淮岸邊的春夜中,感受亂世繁華。

    “師尊,師尊,今年元宵節咱去看花燈如何?”

    “行。”高恩華道心淡泊,但不想掃王存忠的興,再想到上元節也屬道家的節日,便點頭應允。

    元宵節前一天,“濟世堂”中走進一個身材威猛的大漢,濃眉豹眼,一身短衣黑袍,約摸三十左右的年紀,手執一根熟銅棍,棍頭上挑着一個大葫蘆。

    “掌櫃的,給俺拿些丹藥來。”大漢說話甕聲甕氣,中氣十足。

    高恩華依聲一看,見大漢一對豹眼,一隻略大、一隻稍小,小眼正轉來轉去,四處張望,粗看貌相凶煞,細看感覺頗爲可笑,不由得心頭一樂。

    “掌櫃的可在?俺買點丹藥。”豹眼大漢喊了一嗓子,見沒人應答,頓時急了,用力一聲大吼;“都聾了啊?俺給錢。”

    一聲大吼,店內頓時氣流扭曲,凝聚一個漩渦,向衆人噴去,衆醫師們只覺耳中轟隆隆巨響,房頂上的灰塵、應吼聲簌簌墜落。

    高恩華修練太玄訣有成,體內靈力自行涌動,護住雙耳七竅,心中立時覺查到,大漢只是大喊一聲而已,只是吼聲中蘊含的力道強悍霸道,遠異常人,便迎了上去,一臉笑容的看着大漢。

    “這位道長,你笑什麼?”豹眼大漢神色懵然,扯扯短襟下襬,又匆匆一抹臉,向高恩華詢問道:“認識俺嗎?”

    “貧道高恩華有禮。”高恩華拱手施禮一笑:“道友儀表威猛,和貧道多年前一位舊友頗爲神似,心中因喜歡而笑。”

    “俺長的真有這麼好看麼?竟有人似俺。”豹眼大漢裂嘴一笑,道:“道長認識這堂中高掌櫃不“俺想買些丹藥。”

    “貧道正是這堂中掌櫃。”高恩華道:“道友需要什麼,馬上給你取來就是。”

    “哎呀,你看俺這牛腦袋,原來高道長就是高掌櫃啊。”豹眼大漢啪一拍自已的大腦袋,說:“俺剛來建康城,一路打聽路人說‘濟世堂’的丹藥比較有名,想弄點到元宵節上賣賣,一來混個酒錢,二來看看建康上元節光景。”

    “區區一些自煉丹藥,送與道友便是,不知道友如何稱呼?”高恩華傷後剛愈不久,感覺大漢性情憨厚爽快,身上道法獨特,又是外鄉人,便心生結交之意,見大漢正要從懷中摸出銀子,便阻止道:“不要銀子了。”

    ““俺大名叫陽慶東,小名大牛,俺師父一直喊俺大牛。”陽大牛開心追問:“道長,這些丹藥真不要錢麼?”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道能自採藥材,會自煉丹藥,這些丹藥送給陽道友做個見面禮吧。”

    “好、好,那俺可不客氣了。”陽大牛如孩童般笑了起來,大眼眨巴,小眼不動,還微帶一絲害羞,七挑八挑選了一堆丹藥,打了個包兒,用熟銅棍挑在肩上,揮手道:“走了,走了,道長甭送了、、”。

    “師尊好似和這大漢不認識吧。”王存忠見大漢走遠,一臉懵懂的詢問?

    “剛認識,結個善緣,交個朋友。”高恩華一笑道,因擔心王存忠心生恐懼,高恩華並沒告訴王存忠曾在出診時遭遇刺殺。

    “知道了,師尊要結個善緣。”

    元宵節上午天空碧空如洗,蔚藍豔麗,中午時分,道路上的路人漸漸多了起來,王存忠站在鋪門口東張西望,一付急不可耐的憧憬神色。

    “存忠,秦淮河邊乃紅塵繁華

    彙集之地,在此地居住,最易動七情六慾,你我隨時要收斂道心,千萬莫要影響了道法修爲。”高恩華開啓師尊教育模式。

    “喏,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王存忠生性淳厚,從小就跟隨高恩華修道,在修道上沒有天賦,領悟極慢,如今剛將太玄訣修練到空之境界,剛剛能勉強驅使飛劍和運用初級五雷術。

    高恩華雖然嘴中將王存忠教育一番,卻不忍心拂了王存忠的興頭,在午後便吩附將濟世堂早早關了鋪門,兩人換上乾淨道袍,向建康城中最繁華的街道走去。

    一路上,只見家家掛燈,戶戶結綵,什麼如意燈、吉祥燈、福祿燈、壽星燈、雙喜燈、各種動物燈,個個扎得精緻明亮,栩栩如生。

    秦淮兩岸,烏衣巷頭,王謝府前,各種猜燈謎、跑旱船、踩高蹺、粉女俊男、胡羌僧尼、人流如織,嬉鬧笑語,彼此起伏。

    東晉定都建康至今已百年餘,雖偏居江南,但一直未經戰亂,城中規模頗大,四周長達幾十餘里,城中有秦淮河道直通長江,天下商者雲集,各族人士均匯聚於此。

    皇宮稱爲建康宮,亦稱臺城,裏外三層城牆,方圓七八里,南有大司馬門,北有華林園,華林園近有玄武湖,此湖水灌於華林園中及皇城內諸溝,及建康城護城壕中。

    天空中的風,在空中翻着巻兒,探頭向建康城中看了看,迅速降臨人間這繁華燈會轉了轉,躥了個圈兒,又飛到高空,去找雲彩玩耍爲伴。

    人羣中有賣喫食的,擺個攤兒,只把那熱騰騰的炸食擺上桌來,香味四溢,引得路人駐步,也有那賣燈的,賣雜物的,呼喊聲此起彼落。

    “救命丹藥,辟邪符紙、胭脂花粉、樣樣齊全。”陽大牛在人羣中洋洋自得的呼喊着,任周圍人聲暄譁,都不能掩蓋半分音調。

    “去看看陽道友,結個善緣。”高恩華暗自一笑,帶着王存忠循聲尋去,只見陽大牛正坐在大葫蘆上,大聲叫喝,王存忠笑問:“丹藥好賣不?”

    “好賣,好賣,今晚的酒錢絕對夠了。”陽大牛喜出往外,大聲嚷道;“一會俺老牛做東,請道長師徒去醉江樓喫肘子骨。”

    高恩華心中一樂,什麼醉江樓肘子骨,自已從來沒聽說過,陽大牛剛到建康城的人,這些好喫的地方與菜名,竟然早摸的門兒清,看來是一位天生喫貨。

    “陽道友遠道而來,貧道好歹比你早來建康兩年,應盡地主之誼,一會由貧道請陽道友纔是。”

    “這話當真?”

    “出家人不打誑語。”

    “太好了,太好了”陽大牛孩子一般大笑,叫嚷:“俺可挺能喫,巨能喫。”

    “放心,貧道絕對管飽。”

    醉江樓,在建康城中很有名氣的一家酒樓,樓分二層,兩面臨街,佔了一個十字路口的好位置。

    陽大牛大呼小叫,一手持筷挾菜,一手提斛倒酒,喫菜風捲殘雲,喝酒行雲流水,邊喫邊叫:“好喫、好喫,真痛快!”

    “客官,肘子骨來了、清蒸肥鵝來了、、”兩個夥計氣喘吁吁的將兩盆肉菜端上來。

    陽大牛一伸手,撕開一半清蒸肥鵝,抽空喊道:“上酒,上酒。”“來了,來了。”兩夥計應了一聲,又匆匆跑下樓去。

    “陽道友。”高恩華見陽大牛如此喫相,遲疑的勸道:“酒餚雖美,過食則傷胃腸,這個明日還可以來喫、、”

    “不怕,不怕,道長你倆想聽故事不?”

    “陽道友會講故事?”高恩華看着五大三粗的陽大牛,怎麼看也和說書人扯不上邊。

    “不信?”陽大牛吐出一根骨頭,抽空反問。

    “信。”高恩華心中好奇起來,也想聽聽陽大牛能講出什麼故事:“陽道友先講來聽聽,貧道洗耳恭聽。”

    “關中那地方窮,出了一個叫符堅的皇帝,請部下將軍們喫肉,將軍們喫飽後,都在口裏塞滿肉塊,回家吐出來給老婆孩子喫。”

    “這事是真的?”王存忠問。

    “當然真的,俺老牛從不說瞎話。”陽大牛一邊眨巴着大眼,斜眼見高恩華師徒好似不信,便將肉吐出一半,又伸手指塞回嘴中,道:“就這樣帶回去給婆娘和孩子喫,信了嗎?”

    “信了,信了。”王存忠生性好潔,見陽大牛吐出的肉沾滿口水,又重新塞進嘴中,不由得一陣噁心,見高恩華面色如常,不僅問道:“師尊,這故事好聽嘛?”

    高恩華低低宣了一聲道號,頜首一笑,卻不說話。

    “一羣瘋狗,姐非把屎給你們打出來......”一道女子清脆的叱罵聲,從樓外清楚的傳到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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