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逐鹿 >五十節 劉敬宣
    “只爲天下說真話,不爲君王唱讚歌,天師道好大的志向。”司馬雪默唸了兩遍,語氣中多了一份嘲諷。

    “他在念叨啥?”陽大牛瞪着一對豹眼,表示沒聽懂。

    “簡單就是說,天師道一心爲民,真正的愛民如子,暗中是在編踩晉室的不是。”

    “天師道有這份心挺好嘛,他們常常搞義舍,真正幫助百姓解除疾苦,正如四妾公所說,下解億民萬般苦。”高恩華道。

    “大叔,禮下於人,必有求於人,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司馬雪目光閃爍,搖頭道:“天師道也不會違揹人之常情,一味對百姓無緣無故的好,至於他們想要什麼,我目前看不出而已。”

    孫英文一板一眼吟唱下去:天師西方聖土,沒有疾病痛苦,沒有士族庶族,萬物生而平等......”

    “鄉親們,天師仙丹好,大夥可以隨意取一粒嚐嚐。”孫召聰跳出來,頭頂一束小黃髮飄忽着,活猴一般大聲叫嚷,“不收錢啊,真不收錢,服了這天師仙丹,能祛百病,無病強身。”

    高恩華散開靈識,窺查玉盒中丹藥,隱隱能感覺到盒中丹藥清香醒神,上面還有絲絲的道意纏裹。

    “來一粒,我要一粒。”

    “不要銀子的話,我也嘗一粒。”

    “也給我來一粒。”

    四周人羣開始涌動,擁上前紛紛要求試喫仙丹,木臺四周的天師道士連忙出面維持秩序,大呼仙丹足夠,大家一一輪流上來領取便行。

    一名尖嘴猴腮的孩童忽然從人羣中鑽出,伸出一隻髒污污的小黑手,向孫英文要仙丹;“仙姑姐姐,我也想喫仙丹。”

    “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孫英文親切的伏下身詢問?

    “我叫黃之鋒,從小無爹孃。”尖嘴猴腮的孩童指了指丹丸,說:“仙姑姐姐,我要喫仙丹。”

    “好。”孫英文也不嫌髒,彎腰抱起黃子鋒,溫和笑道:“仙姑姐姐給你一粒天師仙丹喫。”

    高恩華望着孫英文的溫和笑臉,想起益州塢堡中堡民的神祕狂野,隱龍島黑暗中冷酷殺手,正氣凜然的執法長老,和藹可親的四妾公,滿懷抱負的孫恩,心中迷惑不解,天師道一時充滿邪氣,一時又行俠仗義,他們究竟是一羣什麼樣的人?

    “騙子,騙子!大家不要相信他們!”一記男子聲音從遠處響起。話語清晰,透出一股堅持與肯定,聲音象一枝冰冷的箭,遙遙射來,沸騰的人羣,頓時冷卻寂靜。

    高恩華依聲望去,遠處一名青年男子一身錦袍,風神俊秀,身後跟隨幾個僮僕打扮男子。

    陽光明媚,衆人面面相覷,

    “污辱天師仙道是騙子,有何爲憑?”一聲尖銳的咆哮聲後,瘦猴子孫召聰躥到錦衣玄袍男子面前,目光狂野,大聲恫嚇:“今日說不出證據,和你沒完。”

    “彭城的父老鄉親,在下龍驤將軍府劉敬宣。”玄袍男子神情自若,無視孫召聰,向人羣拱了拱手,朗聲道:“這丹藥屬於憑空而來嗟來之食,鄉親們喫得容易,想吐出來難。”

    “少廢話!”孫召聰在身後咆哮追問:“憑何說天師道是騙子?”

    “在下問你。”劉敬宣一笑道:“加入天師道,便沒有疾病痛苦,沒有庶族與士族,便能成仙得道,是不是你們說的?”

    孫召聰不知劉敬宣葫蘆中賣的什麼藥,眨巴眨巴眼,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在下再來問你。”劉敬宣問道:“天師道在江南傳道數百年,信徒遍佈天下,此時教中有幾位從來不長病的不老仙人?”

    “加入天師道後,只有虔誠信道才能進入天師仙界。”孫英文臉色鐵青,解釋道:“心不虔誠者,進入不了天師仙界.”

    劉敬宣大聲說道:“如此說來,天師道數百年間,數萬信徒之中均是心不誠,志不虔之輩,因此至今無一得道仙人。”

    孫英文一時語塞,情知如此說下去,便需搬出教中仙人來佐證,心中一時困惑,天師道的傳教模式使用數百年,從無出錯,爲何今日劉敬宣似是而非的幾句話,自已片刻間不知如何應對。

    “大叔,這是車轆轤話。”司馬雪伏在高恩華耳邊笑道:“這劉敬宣清談技巧嫺熟,妙解有無,了不起。”

    說起清談,高恩華啞然失笑,前番應王蠻子邀請,進皇宮中參加清談,大家說的嘴皮子冒煙,喫完喝完,抹嘴各回各家,一切等於什麼事兒也沒說過。

    “服了此丹,便可進入天師仙界,想來此丹必爲仙丹,你等數人天天守着仙丹,豈非半仙之體。”劉敬宣指指玉盒中丹丸,說:“那一位能站出來白日飛昇,在下便信了你等

    的話。”

    孫英文一臉黑氣,孫閭露長馬臉鐵青,伸手握住了劍柄,卻見孫大眼搖了搖頭。

    劉敬宣又追問:“誰是半仙之體,何人能白日飛昇?”

    “道門中人蠢,說自己能白日飛昇,卻從來無人見過,佛門則聰明,說善有善報,能六道輪迴,反正沒人能去地府一辨真假。”司馬雪低聲笑道:“大叔是最聰明的道士,一點也不蠢。”

    高恩華悠悠的看着司馬雪有一臉笑意,不置可否。

    “天師仙丹,天師仙界,你纔是騙子,你纔是騙子......”孫召聰機辨談論不如劉敬宣,除了反覆反覆叫嚷幾個詞外,再無其他新詞。

    人羣之中,有人低聲議論。“原來是龍驤將軍府中劉公子,大家信他的話沒錯,散了吧。”

    “天師道士理屈詞窮,顯然仙丹是假的,散了吧。”

    “在下雖不懂此丹藥何物所制,但似爾等這般任意施捨,定有所謀,趁如今尚無造成不良後果,還不速速離去,否則在下上報官府,拿了爾等細細審問。”

    “報官誰怕你?”孫召聰大聲嚎叫:“本教師君剛......”正想把孫泰的名頭報出來,一聲斷喝及時打斷了他。

    “閉嘴,退下!”孫大眼見孫召聰口無遮攔,要說出師君孫泰調到彭城爲官的事,擔心多惹是非,立刻一聲斷喝,堵住孫召聰的嘴。

    “諾。”孫召聰見孫大眼一臉黑氣,嚇的立刻噤若寒蟬,收了聲,唯唯諾諾的退到衆道之後。

    場中一時靜了下來,四周圍觀百姓見無熱鬧可看,瞬間散了個乾乾淨淨。

    “仙姑姐姐,我倆信你。”黃之鋒拉着一名小男孩,指着仙丹說道:“給我倆各喫一粒仙丹,行不行?”

    孫英文面色稍霽,拉起黃之鋒的手說道:“不怕姐姐騙你麼?”

    “不怕,我倆要加入天師道。”黃子鋒大聲道。

    “哈哈......”,孫大眼看看劉敬宣,大眼珠子中一片嘲笑,對孫召聰大聲道:“兩名小童不信劉公子苦心婆心的勸說,決意加入天師道,乃本教可造之材,如今交由你負責指導。”

    “喏,屬下領命。”孫召聰見孫大眼願意搭理自已,頓時開心起來。

    高恩華一會要去劉牢之府中投信,不想和孫大眼相認,扯起司馬雪玉腕,隨人羣一同離開,眼見孫閭露手握劍柄,目光怨毒,只是青天白日之下,不敢在大街上公然行兇。

    “哈哈,佛尚且難渡無緣之人,本公子告辭。”劉敬宣大笑數聲,拂袖而去,只留下天師中人一片白眼。

    “道長大叔,天師道丹丸是假的麼。”司馬雪問道?

    高恩華道:“丹丸無害,普通醒神丹丸而已,只是丹丸上被施了法術,服下後半日後會精神百倍,和夢遁符術道理差不多,劉敬宣身無道法,可慧眼如炬,天師丸藥上裹以法術來迷惑衆人入都,這一點便叫心術不正。”

    “這夥道士一定是甘派中人,和四妾公不是一類人。”

    高恩華道:“看孫大眼和孫召聰等人的作派,肯定不是苦派。”

    陽大牛哈哈一笑道:“適才孫召聰看着劉敬宣的眼神,比秦嶺中看着肉骨頭時還狂野,只差撲上去咬一口。”

    “劉公子攪了天師道場,孫召聰等道士會不會報復?”溫煦陽光中、司馬雪目籠寒煙,清秀出塵。

    “公主說得極對。”高恩華望着司馬雪,眼眸間,浮起一抹繾綣笑意,說:“要分清天師道是妖人還是君子,今日晚上便見分曉。”

    “大叔要帶上我,否則我不願意。”

    “行。”

    數個時辰後,月色如水般從天空中散灑下來,高恩華和司馬雪橫坐在一顆大樹的橫枝上,觀察着下方的劉牢之將軍府。

    劉府面積比較大,彭城中少見的三合院,黑暗中也見不到具體的模樣,只是能憑藉月色光輝,影綽間看個大約。

    司馬雪坐在一根樹枝上,擡頭向天空望去,天空幽曠,圓月皎潔,劉府內一片安靜,不見一個人影,正欲說話,一隻溫厚的手掌已將她口脣掩上。

    “那邊來人了。”

    前方街道上,五道灰色人影沿着牆根蜿蜓急速而來,速度極快,若不是高恩華指明方位,根本不可能發現。

    司馬雪的心“咚咚”狂跳起,伸手向高恩華的位置摸去,希望安撫一下緊張的心情,沒想一抓成空,側目望去,身邊樹枝上已經空空如也,心中頓時大爲嗔怪。

    “大叔又丟下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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