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逐鹿 >六十九節 起風了
    “劍屬兇器,比試之際,若不小心傷了貞烈將軍,貧道罪過。”孫恩見王貞容貌嬌美,一身江南女子的委婉,可一見面便出言索鬥,性情似男兒豪邁,但初來王府,卻不想和王貞比試打鬥,便出言推辭。

    “孫師君好迂腐,還未比試,怎能說怕傷了小女子。”王貞搶白道:“豈不知小女子還擔憂傷了孫師君呢。”

    孫恩一笑道:“貞烈將軍說的對,貧道修爲淺薄,行事迂腐。”

    王貞見孫恩不應戰,進一步激將說:“天師道中高手輩出,軒轅劍乃上古神兵,自古寶劍配英雄,如今孫師君軒轅劍在手,行事畏手畏腳,竟不敢與小女子一戰?”

    “貞烈將軍執意定要比試,貧道便勉力相陪。”孫恩見王貞咄咄逼人,非比不可,只得應聲道:“只是室中狹窄,兵器揮動之間,若打破了貴重物件,貧道可賠不起。”

    王貞嫣然一笑道:“後花園中,有一處平地,乃小女子平時修練刀術之地,大可一用。”

    孫恩看看王廞,見王廞早已站起身來,笑容滿面,顯然對王貞極有信心,不禁好奇心起,也想知道王貞道法高下,遂拱手道:“貞烈將軍前邊帶路,貧道隨後而行。”

    春風習習,陽光如沐。

    花園頗爲寬敞,西邊建有一涼亭,王廞與孫大眼等一行人,立於涼亭中觀陣,東側一片墨綠色松柏,春風吹來,松柏巍峨不動,陽光從天空中沷灑而下,落在松柏間,各人的衣衫上。

    王貞將秀髮紮緊,身罩金色軟甲,下穿胡人短襖,“唰”的一聲將一柄寶刀抽出鞘來,刀刃上一抹冰冷的寒意在刃間遊走,四周一暗,光線微微顫抖,好似都被吸進刀刃之中。

    孫恩白袍如雪,將軒轅劍持於背後,笑容比春日還暖上三分,雙足不丁不八站在王貞數丈遠處,靜等王貞出手先攻。

    “孫師君,接招!”王貞一聲俏喝,催動靈力,“呼”的一聲刀芒暴漲,瞬間增大了十數倍,幻化成一柄巨大的刀影,懸浮豎於空中。

    “師君小心,此術乃雲羅宗的天羅斬神式。”孫大眼提醒道。

    “斬神,疾!”王貞垂眉斂目,掐訣施法,一聲勁喝,懸浮空中的巨大刀影一閃,向孫恩疾斬。

    陽光明媚,刀威赫赫。

    天羅斬神式鋪天蓋地般一擊,似要將孫恩一刀斃命,刀芒所過之處,孫恩身後巍峨不動的松柏,恰被狂風強力一斬,殘枝片葉紛紛掉落。

    孫恩足下一點,白袍飄逸如一道輕煙,迅捷無比的向後方退去,速度之快,在陽光中飄起一溜虛影,烏髮飄揚,遮住了眼眸。

    “休走!”王貞俏斥一聲:腳下一縱,紅裙閃動,如風般追了上去。

    王貞身形一動,體內蓄滿的靈力略略分散,‘天羅斬神式’的赫赫刀威隨之泄了一分,孫恩疾退,王貞疾追,兩人袍白裙紅,一退一追,瞬間便由空地一端追到另一端,每追一步,繡刀的赫赫刀威便虛了一分,幾十步過後,刀威所剩無幾。

    孫恩距離院牆一尺遠時,絕地反擊,揮起劍鞘,向天羅斬神式全力一擊。

    軒轅劍感應到主人戰意,一團絢爛黃芒在劍鞘外跳躍,殺意凌厲,“嘭”的一聲轟然巨響,空中的天羅刀虛影被擊得粉碎,刀芒光華在陽光下四散流溢。

    孫恩順勢一壓,軒轅劍粘住天羅刀,身形一轉,身體搶在劍鞘前,白袍飛舞,直直向王貞衝撞過去。

    王貞被軒轅劍一拍,玉臂痠麻,天羅刀拿捏不穩幾差脫手,正欲重新凝聚靈力,天羅刀卻被軒轅劍緊緊纏住,粘引在外圈。

    眼前白袍一閃,孫恩的身體似奔馬般快速強悍的撞了過來,瞬間便撞入懷中。

    王貞心中一片嗔怪,這一撞如果撞實了,自已定會被撞的滿地打滾,衆目睽睽之下,貞烈將軍顏面無存,足下匆忙一點,身體如離弦箭向後縱去。

    孫恩如影直追,絲毫不給王貞喘息機會,兩人一退一追,又沿原路縱了回來,只不過換成王貞退,孫恩追。

    王貞傾盡靈力,纖足連蹬,幾個縱躍間,便又退到花園另一側,後背一冷,已貼牆而立,心中一慌,眼見孫恩如一塊巨大的磬石般撞了過來,自己確無路可退。

    “孫師君,手下留情!”王廞大呼。

    孫恩忽然停了,白袍在離王貞寸餘許說停便停,臂上一收力,將粘在軒轅劍上的天羅繡刀鬆了下來,緩緩後退一步,說:“貧道習法不精,沒有傷到貞烈將軍吧?”

    王貞面色慘白,狠狠剜了孫恩一眼,面孔倏地飛起一陀緋

    紅,頓頓足,一語不發,扭身衝出花園,春桃連忙一路小跑跟過出去。

    “孫師君人如春柳之姿,道法有鬼神之威,在姚氏塢堡中的天師道衆人,如果皆如師君,則大事可成兮。”王廞拍掌大誇。

    孫恩笑道:“王大人,明日姚氏塢堡中的操練如期進行麼?”

    “進行,必須進行。”王廞喜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不看看豈能放心。”

    翌日午時,姚氏塢堡,原本一片荒蕪薄田,如今被平爲演練場。

    演練場四周被修繕的乾乾淨淨,每隔丈餘遠,插有一杆彩旗,旗上繡了一個斗大的“王”字。

    演練場正前方,前面一排妖嬈的女兵,均是身套軟皮鎧甲,胡人短衣打扮,刀把上紅綢迎風飛舞,後面靜靜屹立數十列男兵,人手一柄長槍,每人身穿秦黑色胡人衣褲,腰間扎以方帶,顯得威武利索。

    王廞一行人踏着午時正點而來,王貞今日好似精心修飾過,臉上施了薄粉,腦門上帶了一條金抹額,襯得雪白臉孔更加嬌媚溫柔。

    王廞指着遠處說:“這次的事兒太突然,準備不足,只能做出統一的衣衫與旌旗,武器除了前排是長槍,後面的只能配發普通腰刀充數。”

    “眼下這樣就行,反正我等就是在吳郡搖旗吶喊,給王恭將軍壯壯聲勢而已,”孫恩笑道:“北府軍出馬一戰,江南無敵。”

    “本官盡心裝備部曲府兵,力爭讓他們人人威武鮮亮,等舅父日後拿下建康,分配功勞,也能憑他們多爭個彩頭。”王廞解釋道。

    說話間,一行人已登上木臺,居高下望。

    “拜見師君!”

    木臺下,萬餘名天師徒衆看見孫恩一身白袍飄揚,軒昂出塵,忽然不約而同的一齊跪拜,萬餘人聚衆一呼,呼聲中無任何術法,卻如山呼海嘯,氣勢磅礴。

    王廞一直自持士族豪門身份狂妄自大,從未在心中真正平視孫恩,此時暗暗心驚,天師道僅三吳舊地,幾日間便能聚起上萬人馬,若以晉室全境算,最少也能聚起十數萬人,如此力量,早已遠勝江南任何一家士族豪門。

    孫恩踏前一步伸出雙手,向臺下的天師道教衆擺了擺,臺下頓時一片安靜,孫恩又將手向上擡了擡,臺下教衆起身站立,一動不動的站在場中。

    王貞心神震盪,從天師徒衆的呼聲和行動來看,事先未受過操練,人人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和擁護,孫恩與建康城中的九五之尊還有何區別?一念至此,心中忐忑,不知昨日言行有無惹怒孫恩。

    “王大人。”孫恩退後一步,向王廞說道:“請派人將這數十日來的操練演習一次,我等一同觀閱如何?”

    王廞點點頭,向身後的一排女兵搖手示意。一排女兵迅捷的跑上臺前,揮舞手中的令旗,指揮台下的兵士在場中做各種整齊行進,持槍刺殺等動作。

    “王大人,下一步如何做。”孫恩一邊觀看,一邊問道?

    王廞道:“本官已四處發出請帖,召集吳郡的士族與庶族明日在本府匯聚,共議起兵清君側。”

    “這事也能商議,誰敢響應大人呢?”

    “事至此時,箭在弦上,向前一步是一世的榮華富貴,退後一步是萬丈深淵,誰敢不從,以其血祭旗。”

    “這樣做有何好處?”

    “本官想明白了,我這邊聲勢越大,鬧的越響,對舅父的聲援便越大,日後功成時,得到的利益也越大。”

    孫恩看看臉色略現猙獰的王廞,替王廞想一想,確實如此,不論是造反或是清君側,都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只要失敗,立刻全族被誅,索性把整個吳郡整個士族全部綁上戰車,或許能多一分成功的力量。

    王廞見孫恩盯着自己多看了兩眼,便主動說:“北府軍鐵甲鐵騎野戰天下無敵,攻城剛非其長,若一定要攻打建康城,那可需大量的糧草,還有攻城器械,這可不是我王府一家能撐的住的。”

    “貧道明白了。”

    孫恩目中閃過一絲異色,但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過身去,默默的觀看臺下的兵士操練,一邊的王貞默默的看了孫恩兩眼,也沒有說話。

    臺上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只有執事長老孫大眼好似想到了什麼,嘴角一翹,偷偷笑了一下,隨後又察覺到了什麼似的,擡起頭看了看天。

    一道疾風從天空中豁然撲了下來,高臺的四周,輕輕捲起股股沙塵,旌旗迎風烈烈作響。

    吳郡起風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