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末逐鹿 >一百二十九節 醉江樓
    一股風從大峽谷上方吹來,谷中水草嘩嘩做響,高恩華和司馬雪兩人渾身疲憊,臥在草叢中,聞着身下清新的泥土味道和身邊青澀的水草味,靜靜恢復靈力,待確定司馬元顯派來的修士確實走遠後,便從雜石堆中鑽出來。

    高恩華擡頭一看,見司馬雪髮髻凌亂,身上沾滿草葉和泥塵,臉上被汗水浸粘的黑一道,白一道,如同一隻小花貓般可愛,順手給司馬雪一理秀髮。

    “大叔道袍也掛爛了,需得換一換。”司馬雪身體慢慢放鬆,身體更加疲憊,說“王國舅有失蹤,咱怎麼辦?”

    “唉,真是世事無常,手握北府軍的王將軍竟這麼快落敗,這中間定有蹊蹺。”高恩華感嘆一聲,沉吟道:“先回師祖洞府沐浴更衣,然後再偷回京口查清楚王將軍的去向。”

    師徒倆挽着手,一路向峽谷下方慢慢走去,活動氣血,恢復靈力。

    “大叔,司馬元顯真要殺我,人道無情最是帝王家,果真如此。”司馬雪回想起將軍府前司馬元顯的兩個殺字,心灰意冷到了極點,連咒罵司馬元顯的心情也沒有,手中將玄冥劍緩緩還鞘,又道:“玄冥劍也太邪煞,劍一出,竟難留活口,這樣可真不好。”

    對於司馬氏內部的爭鬥,高恩華極少出言評價對錯,只道:“貧道以往曾說過,劍出鞘要麼殺人,要麼被殺,修真界和朝堂不同,一切以強者爲尊!”

    “大叔今日勇猛殺敵,本公主剛剛想誇你英明神武。”司馬雪撇撇嘴,說:“看看,你眼下又成了羅嗦的高姨娘。”

    高恩華看着司馬雪翹起的嘴角,心中浮出一股痛惜的感覺,長期以來一直擔心司馬雪返回皇宮的心,開始一點點慢慢放鬆消散,想到開心處,嘴角自然而然繾綣起一抹笑意。

    “大叔你笑什麼?”司馬雪一愣,伸手用力擦擦臉,問:“我臉上是不是有灰?”

    “非也,非也,貧道只是想起這夥修士見到司馬元顯時的神態和下場,忍不住發笑。”高恩華可不想讓司馬雪知道自己想什麼,立刻施出百試不爽矇混大法,引歪司馬雪的思路。

    “嘻嘻、、”司馬雪果然嫣然一笑,說:“司馬元顯這小人睚眥必報,一定不會放過這羣修士,一人最少杖責二十。”

    半個時辰後,兩人臉色逐漸紅潤,靈力慢慢恢復,兩團劍芒在大峽谷中騰空而起,玄冥劍和碧雲劍雙劍聯袂飛翔,向無名山洞府馳去。

    無名山洞府中,靈力璀璨,祥氣瀰漫。

    “道長大叔的傷好了嗎?”司馬雪收起太玄訣,躍下草墊,甩幹頭發,見高恩華正在身邊凝神看着她,便問“去那兒尋找王恭將軍呢?”

    “貧道的傷沒事。”高恩華想了想,道:“王將軍只是一名普通士子,能逃到那裏去呢?想來一是尋找深山大澤藏匿,二是投靠親朋。”

    “國舅素來自譽名士風流,絕不會藏匿深山,其祖上王敦也曾叛亂過,但士族子弟享有特權,一般罪不至死,最多貶置府中閒賦。”司馬雪歪頭想了一起,說:“王、謝兩族大部分在會稽郡中居住了,會稽內史王凝之便是國舅族親,咱先去會稽郡先找找?”

    “行,要去儘快。”

    暮日西沉,霞光漸斂,一抹餘輝在千年古城會稽郡的城樓上徘徊。

    城外地裏耕田的、林間打柴的、山上採藥的,紛紛在城門口兵士的盤查下,一一歸城,更有趣的是兩名男童,趕着一大羣白鵝,一路“呱嘎、呱嘎、”的蹣跚着進城。

    一架巨大戰鼓加在城門一側,鼓面破舊,木架被風雨和歲月侵蝕,斑駁而滄桑,鼓上方搭了一個高閣,閣頂以茅草掩蓋,木閣上掛了一塊木匾,匾上隸書“震天鼓”三個大字,每個字鐵筆銀鉤,入木三分,落款王獻之。

    高恩華與司馬雪兩人身穿道袍,頭帶竹笠,跟隨着返城農夫們混進城。

    “道長大叔,司馬元顯定然也能想到王國舅來會稽郡投親。”司馬雪忽然說道:“他會不會在會稽郡設伏?這小子才十七歲,是我見過最狡詐的小人,比狐狸還狡詐十分”

    “狡詐和年紀無關。”高恩華小心翼翼,儘量避免談論司馬氏族事,道:“曹武帝年間,荊州少年周不疑與魏武帝之子曹衝,並稱當世神童,年十七歲時,魏武帝攻柳城無功,周不疑遂獻十計,攻下柳城。”

    “曹沖和周不疑憑的是本事,司馬元顯憑的是陰險狡詐,兩者不是一回事兒。”司馬雪一提及司馬元顯就憤憤不平,可眼下事,又偏偏繞不過司馬元顯這個坎兒:“司馬元顯日後必受天譴。”

    “公主。”高恩華四下看了看,見天色尚明,便道:“咱且

    尋個偏僻處,等天色大暗,再夜探王府,想法尋到凌風偷偷問問。”

    “行。”

    會稽郡乃晉室第一大郡城,城內人口繁榮,大街道以青石鋪路,小巷上用黃土墊蓋,士族豪門府邸中,樓閣高低起伏,秦磚漢瓦,流民人家多以茅草建屋,柵欄爲牆,荊棘編就門戶。

    家家戶戶,炊煙飄渺。

    “道長大叔。”司馬雪一日間又是打鬥,又是遁逃,只在洞府中服了幾粒丹丸充飢,此時腹中飢腸轆轆,便問:“從到雲渺宮後,我便沒喫過稱口的江南飯菜,醉江樓在會稽郡有分號,你帶我去醉江樓酒樓喫一次可好?”

    “公主意見極好。”高恩華見司馬雪飢餓和嚮往的眼神,心中沒來由的一酸,笑道:“咱去找找會稽城中的醉江樓在那兒?”

    “好。”司馬雪蹦起來,歡叫一聲,說:“我去找個路人問問?”

    兩人順着街巷向前走了一會,對面一名斜領長衫的青年文士迎面走來,身姿挺拔,目不斜視,神情頗爲瀟灑,高恩華向司馬雪呶呶嘴。

    “居士留步,小道有事相詢?”

    “小道姑有何見教?”青年文士見司馬雪頭挽道髻,道袍飄飄,又眸寒水般清澈,頗有幾分仙氣,不禁眼前一亮。

    “小道和師尊想去醉江樓,居士可認路?”

    “要去醉江樓,兩位這是?”

    “去喫燉肘子肉。”

    “醉江樓從這條路一直走一盞茶就到。”青年文士指了指路,看看高恩華和司馬雪二人身上道袍,又善意提醒道:“醉江樓的燉肘子肉,味道確實鮮美,但價錢太昴貴。”

    高恩華忍不住頜首一笑,卻沒說什麼,司馬雪不高興了,道:“除了喫肘子骨,還要喫清蒸肥鵝。”

    “在下失禮,在下失禮。”青年文士見司馬雪口氣不善,連忙施了一個長揖禮,作了一個禮請的手勢道:“兩位道長請,請。”

    “大叔,咱喫肘子骨和清蒸肥鵝去。”司馬雪頭一揚,故意大聲將肘子骨和清蒸肥鵝說的特別清楚,扯着高恩華疾步離去。

    青年文士心中竊笑。面前兩位道長真是文雅之輩,極好面子,一定是做道場時,聽人說過醉江樓的燉肘子肉和清蒸肥鵝好喫,纔在自已面前誇口,只是這兩道肉菜,兩位道長將道袍賣了,也不夠二道菜的銀錢。

    司馬雪拉着高恩華快步疾行,剛奔了數十步,只聽後面有人高聲喊:“兩位道長,停步、停步,在下有話說。”回頭只見青年文士氣喘吁吁追上來,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吱吱唔唔說:“在下仰幕道家日久,這有碎銀一錠,贈與兩位道長結個善緣吧。”

    望着遞過來的一錠碎銀,司馬雪臉上赤紅,氣向上衝,張口便欲訓斥青年文士,高恩華從一邊伸手接過碎銀,道:“居士好意,貧道心領,要不一起去醉江樓一坐如何?”

    “不了,不了。”青年文士雙手亂搖,說:“在下府中有事,改日再聚,兩位道長告辭,告辭、、”說完躬身行禮,施施然獨自去了。

    “道長大叔。”司馬雪嗔道:“你收碎銀做甚,聽不出這文士擔心咱倆喫不起飯麼?”

    “江南名士風流,果然文雅,送塊碎銀也要尋個藉口,怕傷了你我面子。”高恩華望着青年文士遠去的背影,心頭一片溫暖,說:“此人暗助你我,自已心有溫暖,貧道順其雅意,做一名被幫助之人,有何不可?”

    醉江樓生意極好,堂中處處瀰漫着淡淡飯香味。

    會稽郡的醉江樓與建康的醉江樓一模一樣,二樓雅座房間,一樓大堂中擺了數張木桌,供零散客人使用。

    高恩華與司馬雪坐在一樓大堂中一張桌上,樓中夥計疾步跑過來,站在桌邊。

    “肘子骨和清蒸肥鵝。”司馬雪肚中“咕嚕、咕嚕、”的叫了數聲。

    夥計一愣,見司馬雪明眸皓齒,一身道門教扮,上來卻直接點了兩個肉菜,肚中又在響聲如鼓,心想一個道姑怎能饞成這樣?

    “噠”的一聲,高恩華在一邊默默將銀子放在桌子上,夥計連忙伸手抄起銀子,唱道:“肘子骨和清蒸肥鵝各一份。”然後一溜小跑而去。

    半盞茶後,夥計飛步而來,將一份熱氣騰騰的肘子骨和清蒸肥鵝放在兩人桌上。

    醉江樓中食客催菜聲,夥計的吆喝聲,彼此起伏,客人們看高恩華與司馬雪兩名道士孤零零的點了兩份肉菜,一時不明所以,躲在一邊偷偷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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