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名門閨煞 >第209章 夜宴(二)【第二更】
    從前在陽城,紀爾嵐跟秦氏和紀昀兩兄弟擠在西院,都是阿潭一個人勞心勞力的伺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紀爾嵐與她還有前世的緣分在。無論如何,她都是要保證阿潭一生平安順遂的。

    “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我給你足夠下半生花用的銀兩,爲你謀個生計,你自行嫁人生子。從此不再是別人的奴婢。另一條,你不能留在府裏,我會另外給你安排去處,但仍舊我辦事。”

    阿潭毫不猶豫,說道:“阿潭願留在二姑娘身邊,給二姑娘辦事”

    紀爾嵐沉默看她半晌,點頭道:“你起來吧。”

    阿潭謝過,規規矩矩叩了三個頭才起身。紀爾嵐說道:“今日你先回去,明日我換個說辭讓人跟阿孃說一聲,再安排你出府。”

    “是,阿潭先告退了。”

    紀爾嵐見她出去,默默抓了被子躺下,將自己淹沒在溫暖之中。暮春輕手輕腳滅了燭火,退到外間守夜,卻聽見裏面的人來來回回的翻身,暮春在心中嘆了一聲,太太怎麼就不能理解姑娘有多爲難呢

    第二日天還沒亮,燕世成便盯着兩個烏黑的眼圈到了通濟坊燒燬的宅院門前。這間房屋是記在一個管事的名下,少有人知道他是給自己辦事的,更別提摸到這間宅子。聽聞洪晏昨日根本就沒有離開過通賢閣,他重重鬆了一口氣。

    崔氏自盡不要緊,重要的是不能讓她死在自己手上,也不能讓洪晏知道。否則,清河崔氏那邊必定要來跟他要交代,洪晏那裏也不知要出什麼岔子。他走進七零八落的院子,問身邊的管事:“屍體分辨過了是否有什麼不對”

    管事道:“小人先大概辨認了一下,但想要具體確認,還得讓人過來細細眼看。”

    燕世成沉着面孔,道:“要儘快將此事處理好,快到上朝的時辰,我不能在此久留,你留下將此事處理好。別忘了今晚還有宮宴,該做的安排不要有疏漏。”

    “是,相爺。”

    大安宮瑞英殿,宋玉衡手上掐着一隻金絲如意糕,只覺得難以下嚥。殿內侍候的女官侍叢深感壓抑的氛圍,戰戰兢兢不敢吭聲。只有她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含章輕聲安慰道:“娘娘,今晚的夜宴恐怕要端許久的樣子,喫不上什麼東西,您這會必定要墊一墊肚子,否則倒時可難熬得住。”

    “我怎麼能喫的下”宋玉衡從小到大沒人敢給她氣受,即便宋瑤仙是她的親妹妹,是宋府的嫡次女,也不敢奪她一分一毫的喜歡。如今是怎麼了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難道她們送我入宮就是要看我被糟踐的麼若不是我今日撞見她作嘔,還不知道她已經懷了龍子”

    含章使了個眼色,宮人們魚貫出去,內殿只剩下主僕二人。

    “娘娘,柔妃娘娘未必是故意隱瞞,人說坐胎三月纔好說出口,否則對母子不利。”

    “哼,這也不過是用來搪塞的話,你也信”宋玉衡兩隻眼睛腫的如核桃一般,這恐怕是她從小到大數的過來的幾次委屈。“從我進宮到現在,皇上只在那日與我圓了房,就再沒來過我這,倒是三天兩頭宿在洪仙殿”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娘娘大把的青春握在手裏,從小身體底子又不差,皇上總有來的時候,娘娘必定很快就能懷上。至於柔妃娘娘,無論是才貌還是身份,都沒法越過您去,皇上不過是一時喜歡,多去看她幾回,等日子久了,也就索然無味了。”

    含章是宋玉衡身邊的親近人,有些話也只有她敢說。她拿着帕子給宋玉衡拭淚,說道:“娘娘秀外慧中,才幹甚至強過許多男子,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女人,不知強多少。天長日久,這好處顯現出來,皇上必定迴轉到娘娘身邊,將您當成賢內助來敬愛,您何必爭這一時之氣,拿自己的身子作伐”

    “即便是一時,我也不能放任下去,人算不如天算,萬一有個萬一,豈不後悔莫及”

    “娘娘的意思是”

    “不管她有沒有跟我爭的意思,我都不能手軟,不能留着後患從前的也就罷了,現在我既然進了宮,決不允許再有人先我一步懷上龍子”宋玉衡緊緊握着手掌,發狠道:“她此時月份還小,有的是辦法讓她落胎,最好就此傷了身,以後都懷不上。這樣她才能安心做我的助力,絕了那些個非份之想”

    含章瞳孔一顫,問道:“娘娘有什麼好辦法,做了

    又不會讓人察覺的”

    “最好是借刀殺人,一舉除掉兩個。”宋玉衡越想越覺得事不宜遲,說道:“今晚人多手雜,個把人出點亂子再正常不過。而且,她有了身子還沒告知皇上,皇上命我與她一起操持此次夜宴,她若不小心累掉了胎兒,也是有的。”

    含章點頭道:“奴婢會見機行事。”

    黃昏十分,紀爾嵐的馬車到了宮門口,就看見不少熟人已經到了。程瀟瀟許久沒見她,穩重了不止一星半點,上前親暱的拉住她的手,也沒像從前那般一蹦三尺高:“爾嵐你來了”

    紀爾嵐先跟她身邊的程夫人行了禮。上次程府的事情,紀爾嵐給程夫人提了醒,現在程夫人也對紀爾嵐很是客氣。“爾嵐越發出落了,家裏可還好”

    “勞夫人記掛,家中一切都好。”程夫人笑着點頭,讓她們兩個小姐妹自在說話,自己先一步往前跟別的女眷交談去了。紀爾嵐這纔對程瀟瀟說道:“許久沒見你,你倒是穩重了不少。”

    程瀟瀟面露愁容,道:“一言難盡。人說一夜之間長大,我是徹徹底底體會了個分明。從前是我不懂事,鬧着母親不得安寧。母親一心爲我操持,將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是我拖累了她,才讓小人鑽空子。”

    紀爾嵐捏捏她的手,說道:“你現在知道也不晚,好在壞事沒真的發生,一切都能有迴轉的餘地,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程瀟瀟點點頭,說道:“爾嵐,多虧你,不然,就讓那老鼠屎攪了一鍋湯”

    程夫人出身大族,自然不是好糊弄的。程少章和某些人的所作所爲,若是有心防範,自然能查個一清二楚。紀爾嵐說道:“好了,此處人多口雜,還是少說爲妙。清雪抱恙在家,今日不能來,過兩天咱們約好去方府看她。”

    程瀟瀟歡快道:“嗯,我等着你空閒,你可比我忙多了”

    宮中還沒有皇后,新進宮的玉妃和柔妃便擔當了操持此次夜宴重任,格外用心。因重在宴請朝中新貴,四處的佈置不說別出心裁,也十分雅緻講究,很對文人的胃口。

    霞光褪去,衆人陸續彙集大安宮雲臺殿。今日的月亮出來的格外早,天還沒落黑就已經露出半張臉,薄薄的掛在天邊,晶瑩剔透。映着宮中庭院迴廊上掛着的琉璃宮燈和殿中吹拂的薄紗,美輪美奐,讓人忍不住流連駐足。

    滿堂錦繡女子,春蘭秋菊各有所長,一簇簇花朵般盛放着,滿庭芬芳。但衆人之中,唯有兩人最爲矚目。一個,是豔華灼灼,京中最受追捧效仿的天之驕女,現在的玉妃,未來的皇后宋玉衡。一個,是清絕孤冷,京中最不守規矩,最不受禮教束縛,最遭貴女嫉妒厭棄的眼中釘,紀爾嵐。

    這兩人只要出現,便會吸引大多數的目光。但所遭受的待遇是大不相同。宋玉衡不用多說,從小到大都是衆星捧月。而紀爾嵐之所以被京中貴女視爲洪水猛獸,是因爲她身上已經被打上了摸屍體,殺人不眨眼,勾引渡王等等衆多令人不恥甚至憤恨的印記。

    敵視她,卻又不敢冒犯她,令她變得分外可恨。

    程瀟瀟看着某些人的目光,鄙夷道:“這些人,就是喫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咱們活的自在着呢,她們都是嫉妒”

    紀爾嵐眯眼笑了笑,朝上首的宋玉衡看去,見她身穿如意雲紋的硃紅錦衣,襯得肌膚雪白,眉目如畫。既持重又不失活潑。而她身邊的宋瑤仙,則是一身淡藍宮裙,雖也華麗錦繡,但站在宋玉衡身邊,就如同一面背景似的,絲毫不搶眼。

    程瀟瀟見了說道:“玉妃這身硃紅,倒是厲害。”

    宮中只有皇后可以着正紅,宋玉衡這身穿着,雖無僭越,但也是在向衆人說明,她是這大安宮未來的女主人。

    紀爾嵐但笑不語,往屏風之外看去。

    雲臺殿是宮中設宴常置之處,一應事物俱全。男女分席,中間隔着雕鏤着吉祥花紋的屏風,上面還垂着一層蟬翼紗,影影綽綽能讓人看清大概輪廓。

    紀爾嵐霧裏看花,一眼便看見被衆包圍着洪晏,那種出衆,早已超越了女子心中,對男子所有美好的嚮往。她冷臉挪開目光,看向門口,正見到渡王楊戭緩步進了殿中。

    楊戭一身玄色衣袍,襯得他氣質尊貴,風度超然。面上那種慣常的清冷麪色,令人覺得難以接近。但他生就一份超乎常人的吸引力和壓迫力,無論是面容還是氣場,總能將別人死死壓下一頭,就連風華絕世的洪晏也不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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