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名門閨煞 >第222章 喫人(一)
    噗嗤一聲,劉菱手中的金簪狠狠扎進了劉氏脆弱的喉嚨,血花噴濺,染了劉菱滿頭滿身。她只感覺自己握住簪子的手極冷,身上各處也極冷,只有劉氏的血液是熱的,灼燒着她。

    黃氏驚恐萬狀,發出走調的尖叫聲。阮言盛目次欲裂,一把推開劉菱,抱住劉氏急聲呼喚起來。“阿婕阿婕”

    不過幾息的功夫,劉氏便斷了氣,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外面圍着的一衆下人見真的鬧出了人命,轟亂不堪。何嬤嬤這時被雜亂的聲音驚醒,第一反應便是起身去看劉氏:“太太太太老爺,這是怎麼回事是誰下的毒手”

    阮言盛彷彿受了巨大的刺激,目光呆滯的看着劉氏,一動不動。何嬤嬤四下而望,看見劉菱煞白着臉滿手滿身的血,頓時明白過來。不管不顧的朝她撲了過去。“是你殺了太太是你”

    劉菱被何嬤嬤劇烈的搖晃,也不知掙扎,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阮言盛這纔有了反應,厲聲喝道:“來人,把劉菱綁起來,送去見官”

    總算是阮言盛身邊的小廝跟着他四處談生意,見過些世面,聽了阮言盛的吩咐立刻動作起來。先叫人將何嬤嬤控制住,又取來麻繩將劉菱捆了個結結實實。黃氏見狀阻攔道:“阮言盛你要做什麼”

    阮言盛痛惜的放下懷中的劉氏,緩緩起身,直視着她說道:“黃夫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你是要替劉菱頂了這殺人的罪名”

    黃氏目瞪口呆的看着義正言辭的阮言盛,支吾着說不出話來。她看看劉菱,又看看劉氏,心頭慌亂中又有一絲慶幸,還好劉菱不是她的女兒她顫抖着聲音道:“你要將她送官”

    阮言盛冷冷道:“黃夫人聰明的話,就不要再管劉菱。趕快離去,你我兩府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你若再橫加阻攔,多生事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黃氏喉間咕嚕一聲,看了一眼劉菱,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衝出門外。跟着她同來的婢女見狀二話不說拔腿就跟着追了上去。混在阮府下人中間的綺羅和錦緞死死抓着對方,見狀對視一眼,沒有絲毫猶豫,緊緊跟在劉氏身後離開了阮家

    不出一個時辰,此事一陣風似的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京畿衙門很快來了人,徐大人經過上次的事情,與紀成霖有了幾分交情,知道阮家出了事,第一時間給紀成霖報了信。紀成霖驚詫,不解,直至見到劉氏的屍體,纔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發生了他將阮言盛拉倒一邊問道:“賢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就鬧出了人命”

    因阮言盛是紀二老爺的小舅子,所以他們兩人也一直是以兄弟相稱,算是十分相熟的關係。阮言盛聲淚俱下,道:“兄長,你不知道,那劉家實在欺人太甚。自從他們在兄長手上接連喫虧,便一直想着如何緩和這樁恩怨。前段日子我與劉氏鬧了彆扭,對方知道劉氏病重,便起了心思。要將族中女子給我做填房”

    徐松直也在一旁聽着,聞言道:“劉氏還好生活着,他們就動了這樣的心思,着實太過分了些”

    阮言盛心中無比慶幸自己與劉家是口頭傳話,並無書信往來,他滿面痛色,說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劉氏不知從哪裏聽說了這話,便對我生出了誤會。一心認爲我是要氣死她好另娶他人。”

    徐松直顯然已經問過了阮府的一衆下人,說道:“這麼說,方纔劉氏在屋中大聲斥責你的話,是因爲她誤解了你”

    阮言盛一怔,隨即想到他聽見尖叫衝進屋子的時候,劉氏罵他與人暗通曲款的話,立即說道:“徐大人,的確是如此,這種事情,劉家給我透了話之後,我怎麼敢對她言明,生怕她一氣之下病體家重,只有隱瞞。結果,那日我去寺中爲她上香祈福,劉家居然帶着劉菱也跟了過去,與我打了個照面,但我絕對沒有與對方有過什麼交談。”

    他急亂的解釋着,轉瞬就變回失落的模樣,說:“但劉氏仍舊聽到了風聲。她她知道後”

    事關劉氏,阮言盛露出難以啓齒的模樣,紀成霖道:“你放心,你所說私事,我與徐大人不會胡亂外傳的。”

    阮言盛這才說道:“她假託病體垂危,對我說,若有合適的人選,她爲我高興,只希望讓我叫對方過來相看,她要親自叮囑對方要善待寧哥兒。希望我能成全她的臨終遺願”

    徐松直和紀成霖都有些尷尬。想必劉氏騙阮言盛將劉菱找來,一是爲了替阮寧報仇,二是爲了免除威脅。但死者已矣,他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徐松直說道:“這些都是你的家事,我們不會做過多幹涉。只需將劉菱帶會衙門定罪便是,這麼多人都親眼看着,此事也沒什麼審問的必要,很快就能結案。”

    阮言盛感激的衝徐松直和紀成霖二人拱了拱手,目送着衆人離開。

    見衆差役壓着渾渾噩噩的劉菱離去,方纔轟亂一片的宅院,忽然變得沉寂下來,周圍的房屋樓閣沉默安靜的立着,下人們也都垂頭站在角落不敢出聲,只在面上還殘留着方纔驚慌失措的神色,阮言盛站在院子當中,一時間覺得這一切讓他萬般陌生。

    興許是太過安靜,何嬤嬤哀慼的哭聲似乎被無限放大,如潮水般席捲衆人的耳膜。而府上角落的博雅軒中,阮寧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拼命的大聲嘶吼起來,另衆人毛骨悚然。阮言盛擡頭看着天空中不知什麼時候積聚起來的厚重雨雲,重重嘆了口氣,吩咐身邊的小廝道:“去準備治喪的一應物事,待何嬤嬤將太太的遺容修整好,帶少爺過來一趟。”

    “是,老爺,小的這就去辦。”小廝唯唯諾諾的去了。阮言盛衝周圍的下人們揮了揮手,道:“府上該撤換的東西,都着手去辦吧”

    下人們僵硬着面容散了,只有阮言盛還站在原處,他隔着門扇,彷彿也能看見劉氏枯敗的面容。

    博雅軒中,阮寧一聲接一聲的狂躁嘶吼,另廊下撤換帷幔的小丫頭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個說:“太太死的太冤了人說冤死鬼最容易流連人世,晚上會不會回來”

    “你別說了,本來就怕人,再聽你這話,可是不能好生做事了”

    那丫頭嘆了一聲到底也不敢多說,只嘆道:“要下雨了,這會風大。咱們手上還得快些。”

    紀成霖辦完公事回到家中,秦氏已經叫人擺好了飯菜。一家人坐在飯桌前卻都沒什麼胃口。紀天姀沒想到劉氏到底沒有躲過這一劫,心中爲自己擔憂不安,流淚不停。紀成霖見了也不好訓斥。只說道:“好了,今天都早些休息,明日咱們早些過去弔唁,能幫忙的地方,都伸伸手,畢竟咱們與阮家的關係不同尋常。”

    秦氏嘴上答應着,目光卻落在紀天姀身上,說道:“好在天姀的婚期已經臨近,正好是在熱孝之中,便也不用在重新找人遴選吉日。不過,我看明天天姀還是莫要去阮家了。萬一衝撞了,就不好了”

    紀天姀聞言緩緩收了淚,她年紀輕,根本不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麼講究。紀成霖點頭道:“也是這個理兒劉氏去的委屈,這裏面的確有不少講究,天姀新婚在即,便留在家裏吧。旁的事,都有你母親呢。”

    紀天姀見父親也這麼說,便順從的點了頭。

    紀爾嵐在一旁聽着,心裏說不上愧疚,但也覺得有些不舒坦。她想到劉氏不會輕饒了劉菱,但她沒有想到劉菱會不管不顧直接對劉氏下殺手連自己的前途也不顧了或許是因爲被毀了容貌,覺得自己沒有前途了吧

    回到空山小築,暮春見她悶悶不樂,便說道:“姑娘莫不是有些愧疚”

    紀爾嵐看她一眼,說道:“劉氏雖然爲人可惡了些,但也不該死。”

    暮春道:“姑娘不必想多了。這劉氏本不會死,都是她眼瞎,信錯了男人”

    紀爾嵐驚訝道:“這話怎麼說”

    “方纔月息回來,有些話十分要緊,她卻覺得沒什麼,就沒對姑娘說。過後奴婢細問了她,她才無意中說起的。”暮春說着,目光中露出嘲諷,說道:“那劉菱被劉氏劃破了臉頰,撲到劉氏跟前差點掐斷她的脖子,但被人攔了下來,劉氏根本不至於身死。是阮言盛在一旁說,讓劉菱不要怪他,要怪就怪劉啓仁和劉家他不會娶別人,只等劉氏好起來,他們一家人還能像從前一樣。”

    暮春一攤手道:“他這哪裏是在訴衷情分明是在添油加醋,引着劉菱嫉恨去弄死劉氏”

    紀爾嵐的神色僵在臉上,片刻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道:“算了,以後紀天姀與阮寧的事,我不會再管了,任由她們把日子過好過壞我都不會再插手,就當做是彌補劉氏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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