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狐心勿語 >第二十六章 消息
    “好消息?”我一跳眉毛,看定月老,“無論什麼好消息,都抵消不了你偷我酒的事實!”

    “嘿嘿。”月老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小酌了一口,忙呸了兩聲,眉毛皺成了一團,一臉嫌棄,將那杯茶水推了很遠,“我那笨徒兒啊,總算是功德圓滿了,今日我查看界鏡,她已然跟那個臭小子雙宿雙飛了。”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我在月老對面落座,噙了淡淡的笑意,“借我之手,讓她在關鍵時刻恢復了記憶,好彌補上一世的遺憾。”

    月老悠悠的嘆氣,“無論傷口多重,總有一天會時光抹平,然後癒合,可遺憾不同,它會跟隨你,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月老似是回答,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一般,“其實,靈兒那個笨蛋,原本的姻緣便是與冷逸塵的,你說誰能如她一般,看都不看,就剪短了自己的姻緣。”復搖了搖頭,“神仙與凡人的姻緣,七百年纔出一例,且他們有七世情緣,他們如今已經是第二世,若這一次她沒有匡正了自己當初所犯下的錯,那天罰之刑,會讓她生不如死。還好!總算,全了我一樁心事。”月老的臉上,緩緩浮上一絲複雜的神色。

    自那日從浮生離開,月老便忙趕回了天界,去守着界鏡,終日忐忑不安。

    三日後界鏡終於顯現出來時,見青靈兒終不負衆望,月老不禁長長的鬆了口氣。

    只是,他這個笨徒兒,以後再相見,怕是難上加難了罷。

    青靈兒已去到凡間,與冷逸塵了卻塵緣,師徒二人仙凡分明,即便如月老,也不能私自下凡,再去見她,此時想來,雖心中爲她歡喜,更多的,是失落與不捨。

    這個小徒兒,是他最喜愛的,想到從此還要歷經六世才能相見,月老心中有些空蕩蕩的。

    我起身,從櫃中拿出一個酒罈來,擺到桌上。

    “我說你那些日子,怎老是一人獨自喝悶酒,原來是心中糾結這些。”說着,我打開酒罈,銀杏酒醇香濃郁的香氣緩緩四溢,倒了兩盞,我俯身坐下,“緣分天定,你即便心中不捨,也無法與天力抗衡。”

    月老擔憂青靈兒無法匡正姻緣,又不捨她會離他而去,那些時日裏,終日一個人,坐在院中的銀杏樹下,獨自買醉。

    天界毫無盡頭的日子,神仙的日子亦是孤獨而寂寞的。

    正因孤獨,陪伴才顯得如此珍貴。

    整個姻緣殿,只有青靈兒,會不時的關懷於他,爲他毫無怨言的跑來跑去,四處尋美酒回來。會在他無數個醉倒在月老宮中的時候,悄悄的爲他蓋上錦被,會不停的數落他,讓他少喝些酒,翌日又心甘情願的爲他找尋美酒回來。

    “小狐狸。”月老苦澀一笑,端過酒盞,一飲而盡,“當神仙有什麼滋味,不過是多了無盡的歲月,與孤獨罷。”

    我默了默,亦一飲而盡。

    “當年

    ,那猴子打上天宮的時候,我甚至,心中是有些欣喜的。”月老再次端起酒盞,喝乾,目光定定的看向一處,似喃喃自語:“我甚至盼着,有一個人的出現,可以打破這天宮孤獨而寂寥的日子。”

    “你愛上了她。”琉璃酒樽流光溢彩,澄清的酒水搖晃其中,似漣了萬千的光華,我看着杯中的酒水,一語成讖。

    月老默了默,“可她的良配,是一介凡人。”

    那些在天宮中,無數個朝夕相對的日子,足以讓月老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無數次獨自一個,在姻緣殿中,拿着那個刻着青靈兒的泥娃,陷入沉默。

    神仙!神仙有何好!

    記不得多少次,他甚至心中升起一股衝動,想毀了那些個判定姻緣的東西,若將一切毀盡,他,是否會有一絲絲的可能。

    他不想做神仙,即便萬人敬仰,卻連心中所愛,都從不敢宣之於口。

    衝動過後,總會被冷靜重新剋制下來,然後,心中升騰瀰漫着深深的無力。

    即便高高如神仙,又怎能與天力抗衡!

    凡人界有一句話,流傳甚廣。

    言人定勝天。

    換的多少神仙的苦笑。

    人定勝天?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妄想罷了。

    佛法無邊,就連神仙,都無法與之抗衡,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何況是凡人。

    “小狐狸,我一直在想,那件事,要不要告訴你。”月老抿了抿嘴,眸光中,帶了些沉重,還有欲言又止。

    我狐疑的看去,心莫名提了起來,強裝鎮定的笑了笑,“我在這世間遊蕩百年,還有什麼,是我受不住的。”雖如此說,心卻更慌亂起來。

    “關於無言。”月老自知無言在不語心中的分量,當年的事,他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他與不語摯交,對於無言的事,當初便留了幾分心思,可時過境遷,不語此時安穩的日子,他不忍打破,卻,又不忍隱瞞。

    斟酌再三,月老還是說了出來。

    一語言畢,滿室寂靜。

    我竭力的剋制着心中具震,瀲了神色,鎮定的擡頭,“喔?是麼?無言何事?”微微顫動的指尖,卻還是泄露了,此時的我,心中那滔天的心緒。

    “無言,他還活着。”

    或許是自己的事,月老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將這件事情,告知不語。

    如他所說,天界的神仙,已經跪了太久了,久到已經不知道如何站立起來。

    他不願,不語如同他一般,永遠守着遺憾。

    殊不知,月老的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耳邊猛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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