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今宋 >第四章 是何年
    臭,真臭。

    如入鮑魚之肆。

    甦醒過來的時候,身體軟得像一團棉花,上下眼皮就好象被人用膠水粘在一起,只一動,就疼得鑽心。

    就在剛纔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到北方出差,和客戶在洗浴中心洗澡。正泡得歡暢,突然間,一個軟妹子裹着浴巾進來:“大哥,要大寶劍嗎?”

    說着話,她將浴巾一掀,露出滿是蛆蟲的身體。

    紅粉骷髏,色即是空。

    然後,王慎就嚇醒了。

    疲倦,實在太疲倦了,就好象是當初熬了三天三夜做企劃案時的情形;又好象是那次去西姑娘山寫生,翻越冰川大坂去海螺溝。

    可等到有人將臭烘烘冰涼的水灌進自己喉嚨的時候,王慎已經乾涸身體好象海綿一樣劇烈膨脹,每一顆細胞都在歡喜地叫喊着,力氣也一點一點回來了。

    臭,非常的臭,草,有人往我口中灌髒水。這味兒簡直……簡直跟小區下水道沒有任何區別,這是想毒死我嗎?

    一個激靈,王慎猛地睜開眼睛,一汪泉水映入眼簾。

    大旱季節,那水縮得只剩一尺見方,一個小姑娘將白皙修長的手伸進水中捧水。水很淺,經她的手一攪,裏面沉渣泛起,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腐敗的氣息。

    看到王慎醒來,女孩子面露驚喜:“大……大哥你醒了?”

    這女孩子大約十五六歲年紀,個頭不高,看起來只到自己耳邊。她的臉上雖然髒得厲害,卻五官娟秀,小鼻子小嘴,大眼睛在陽光下忽閃忽閃的,亮得叫人不禁心中一跳,是一個小美人兒。

    只不過,這小丫頭髮育得實在太好,前凸後翹,偏偏身枝窈窕如同風中垂柳。

    她身上穿着一見土黃色麻布衫子,下面披着滿是窟窿的黑色襖裙,怎麼看都不像是現代人打扮。真要比擬,倒有些像古裝片中的情形。可同後世電視中新鮮亮麗的古人比起來,她破爛的衣衫和後面的黃土地,就彷彿是被一層灰色的歷史迷霧籠罩,恰是一張舊相片。而她,就是那照片中的主人公。

    王慎剛纔在夢中被嚇得厲害,此刻腦袋裏還暈得厲害,也想不起其他,只感覺心口有一股寒氣涌起來,身體也禁不住微微顫抖:“這裏是什麼地方,你你你,你是誰?快快快,快打120,我病了,我不成了……手機,我的手機呢……”

    “啊。”見他猛地睜開眼睛,女孩子一呆,髒水順着雙手指縫流下去。

    見王慎渾身亂抖,小姑娘忙伸將一張溼淋淋的布巾蓋在旺盛蓋在他的頭上:“大哥,你中了暑氣,別動,別動,歇一會兒就好。”

    額頭一涼,王慎神智突然清明。就看到女孩子剛纔這一翻忙碌,身上的衫子敞開,露出裏面大紅褻衣。那內衣上繡着幾朵荷花,正隨着裏面的波濤起伏搖曳生姿。

    昏迷之前的記憶突然回來了,腦海中滿是人血、慘烈的叫聲、羽箭刺入人體的輕響,王慎低呼:“你,就是剛纔那個女子?”

    發現自己的外面被剛纔那個匪首用刀劃破的衫子已經敞開,女孩子大羞,急忙攏了衣襟,微微一福,語含感激:“是的,正是奴家。方纔若不是大哥仗義援助,我和阿弟已經死在賊人刀下,大恩不言謝。小女子身無長物,無以爲報。將來若得還家,定會在案上擺上大哥的長生牌位,日日念頌爲大哥祈福,卻

    不知道大哥尊姓大名?”

    “原來剛纔那一幕不是夢啊,我竟然殺了那麼多人,看來,在沒有法律的世界殺人,卻有一種不受道德道德約束的快感,這就好象網絡遊戲……免貴姓王,名慎,你叫什麼名字?”王慎喃喃道。

    “原來是王慎大哥,我叫……我叫安……娘。”小姑娘小臉微微一紅,在古代,一個女子的姓名只有父母和未來的丈夫才能知道,報上自己閨名之後,她只羞得渾身躁熱。

    “原來是安姑娘。”王慎見她面泛桃花,想起剛纔的旖旎風光,心中不覺一蕩。突然間,他想起一事,面色大變,一把抓住安孃的手:“現在是什麼朝代,又是在什麼地方?”

    王慎的力氣本就不小,這一把抓過去,十指緊緊地嵌入安孃的手臂裏。

    “哎喲,王慎大哥你輕一些。”安娘輕呼一聲,卻沒有掙扎,反柔聲道:“什麼什麼朝代,這裏是淮南東路泗州,難道大哥你不知道嗎?”

    “淮西東路是什麼地方,泗州是什麼地方?”王神面色大變,泗州不就是江蘇省盱眙市的古稱嗎……做古人裝扮的土匪和安娘,一言不合就殺人劫色的叢林世界,看來,我是真的穿越了。

    他強忍着激盪的內心,鬆開安孃的手,道:“安姑娘,我老家遭了災,這一年來都四處遊蕩,也不知道現在都到什麼地方了。這樣,我換個說法,現在是哪一年?”

    安娘:“王慎大哥,現在是建炎三年,大宋建炎三年。”

    ……

    建炎三年,南宋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2016已是八百八十七年以後了。

    王慎靜靜地坐在那眼泉水邊上,坐在大旱之後的淮西平原上。

    眼前一片枯黃,目力所及,無樹無木,只遠方地平線在天邊勾勒出微微的弧線。

    滿天黃土,身周荒草起伏如濤。

    歷史的狂風在八百年前呼嘯澎湃,吹動他和安孃的衣裳,襟飄帶舞。

    建炎三年正是南宋趙構小朝廷建立的第四個年頭,女真在靖康年破太原,攻佔東京開封俘虜徽宗、欽宗二帝之後,正處於國勢的最頂點。這支可以說是冷兵器時代最強的軍隊在這十多年間崛起於按出虎水,帶着北地的冰雪和北地人特有的堅韌的剽悍,如同狂風一般南下。

    先滅遼國,再滅北宋,所經之地,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從靖康到現在,整整六年之中,女真幾乎沒有碰到過象樣的敵人。

    在漁獵民族刀下,農耕民族似乎是不他們的對手。

    如今,女真消化了戰果,在燕雲的統治已經牢固,大軍再次南下,搜山檢海捉拿趙構,欲要徹底滅亡南宋。

    中華漢民族彷彿已經站在懸崖邊上,只差一步就亡國滅種。

    如今,南宋小王朝的皇帝趙構剛逃到揚州和江寧府也就是後世南京一帶,準備據長江天險而守。

    古人有一句話,守江必守淮。

    也就是說,若丟了兩淮,長江一線也守不住。

    現在是建炎三年八月,很快就是秋涼。待到秋收馬肥,就是女真南下之時。

    王慎此刻就穿越到這個操蛋的年代,穿越到這個馬上就要變成大戰場的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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