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今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煩死人噁心死人的呂本中(一)
    孔彥舟赤裸着上身跳進冰冷的巴河中,端着木盆將雪亮的河水不住地朝頭上倒去。剃光的頭皮熠熠生輝,系在腦後的幾條小辮已經打散,散亂地貼在身上。

    春雨菲菲,天色空朦,已經漲水的巴河轟隆流淌,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

    這個曾經的大宋京東西路兵馬鈐轄身高體壯,肌肉堆積在胸腹和胳膊上,如同一塊塊岩石。他國字臉形,有着北地男人特有的豪邁之氣。只不過,他面上的一條長長的被火燒灼過的傷疤和三角小眼給他平添了一種猙獰和狡詐的感覺。

    這也使得他看起來滿面陰沉。

    “絲!”初春的河水非常冷,孔彥舟口中不住抽着冷氣,咧開的嘴中盡是焦黃色的殘缺不齊的牙齒:“真冷!”

    終於,孔彥舟再忍不住躍上岸來,接過一個十五六歲的文弱少年遞過來的絲刮瓤,彷彿是發泄似地用盡全身力氣般在身上搓着。

    和臉上一樣,孔彥舟渾身上下都是刀槍留下的傷痕,在和瓜瓤的摩擦中發出沙沙聲響。

    轉眼,他一身就變得通紅。

    這是他進入蘄、黃地區的第十五天。

    好好的一個北方人,從河北到山東,然後再到淮北、淮西,現在又到了蘄州,他快被一場接一場大大逃亡弄瘋了。事情是這樣,當年女真入侵之後,作爲河北豪強的他自然在北方呆不下去了。只得帶着手下逃去開封,投入宗澤的東京留守司。

    大約是他早年在太行山爲盜,生性兇狠又懂得帶兵,積功爲京東西路兵馬鈐轄,也算是宋朝高級軍官了。對於宗爺爺的人品和手段,孔彥舟是非常佩服的。在他手下,也將身上的山賊豪強的桀驁不遜乖乖收起來,實心用命。

    可惜,好人命不長,宗汝霖在任上不過兩年就撒手人寰,換上殘暴無能的杜充。

    這廝好權術,喜殺人,就把主意打到投入留守司各路義軍首領的頭上,欲奪了爺爺們的軍權。

    直娘賊,真當俺們是好惹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那麼,就反他娘好了。

    ……

    於是,孔彥舟就和王善、張用、曹成他們聯擊潰了杜充的部隊,並佔了開封城。

    東京在靖康年被女真人打過兩次,康王趙構登基之後又來過一次,早已經被殺成一片白地。孔彥舟等人反了之後,沒有中央財政的支持,光靠河南一地已經養活不了這十幾萬叛軍。

    接下來,諸路判軍立即分道揚鑣,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開封呆不住,河北已經全境淪陷,自然也去不了。想了想,孔彥舟索性就帶着部隊去山東。他一路遂率所部,劫殺居民,燒廬舍,掠財物,到也能勉強維持這支軍隊不散。他早年本就是做山賊的,幹起這種事情自是得心應手。

    可老這麼搶下去也不是辦法,搶光一地換一地,山東雖大,總歸有喫光吃盡的一日,孔彥舟就開始琢磨是不是佔一塊地盤休養生息。

    可惜女真人不給他一個機會,就在去年秋末,兀朮和完顏昌兩路大軍南下追擊趙構。

    孔彥州被女真人打得灰頭土臉,一路狼狽逃竄,歷盡千辛萬苦,終於逃到蘄州。這個時候,金國西路軍已經過了長江,而兀朮的東路軍則從丹徒沿大運河去杭州。他們的戰略重點在東南,在趙九身上,蘄、黃地區終於安穩了。

    若是佔了這兩州之地,以此爲依託,席捲整個江漢,別說養活手下這區區三萬人馬,就算是十萬也不在話下。

    這十來天的進軍非常順利,蘄、黃本爲王慎所有,可這支軍隊人馬少,又窮得厲害,地方上各縣的駐軍也稀稀拉拉的百餘人,還都是鄉勇。孔彥舟的輕易地就佔領了整個蘄州,前鋒還拿下了佔盡地利的麻城。

    他本打算全軍渡過巴河,以麻城爲大本營,順勢而下直撲王慎行轅所在的黃岡。

    可惜這一場春雨莫名其妙地落下來,往日這條只沒過人膝蓋的巴河暴漲,大軍開拔去麻城已經沒有任何可能。

    只得到到天氣放晴,河水退去再說。

    這個時候,一個惡劣的消息傳來——麻城的守軍被王慎給打回來了。

    事情是這樣,佔領麻城的孔彥舟前鋒部隊有一千來人,也算是軍中的精銳。即便麻城的城牆再破,只要徵召百姓上城防守,就算泗州全軍去攻,也未必打得下來。

    可問題就出在徵召民夫這事上,裏面竟然混進去王慎的奸細。

    就在第二天夜裏,早已經藏在民夫中的細作四下放火,引得前鋒軍大亂。

    接着,泗州軍趁亂殺進城去,將孔彥舟的前鋒軍擊退。

    此役孔彥舟前鋒部隊只佔領麻城一天就被人斬首兩百級,倉皇逃過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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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在這幾日,孔彥舟才知道收復麻城的是王慎手下前軍大將呼延通。那天呼延通正好帶了一百多士卒去麻城徵糧,也不撤退,反手又將陷落的縣城拿了回來。

    區區一千前鋒部隊竟然被呼延通打得如此狼狽,這讓孔彥舟窩火到了極點。

    最麻煩的時候,這河水一漲,在最可能短的時間內驅除王慎,據兩州之地,進而經略鄂州的戰略意圖只能就這麼拖延下去。

    如此,豈不是給了王慎喘息之機?

    更要命的是,蘄州實在太窮,三萬多大軍呆在這方寸之地,人喫馬嚼,每日都是一筆天文數字。若不能竟快結束這場戰事,孔彥舟不認爲自己還能支撐多長時間。

    天公不做美,今日他索性來到巴河邊上沐浴,用冰冷的河水來平服內心中的不安。

    見孔彥舟一身擦得通紅,旁邊,那個文弱少年滿面憂慮地說:“父親,沒錯,表面上看起來王道思只有五千人馬,而我軍有三萬,以衆凌寡,似是勝券在握。可是……”

    這少年正是孔彥舟的第三子孔賢,也是還活在現在的唯一的兒子,孔彥舟乃是相州林慮人。性淫,每夜無女不歡,家中妻妾成羣。他早年在老家的時候也娶有一妻,無奈大妻身子弱,死得早,也沒有留下兒女。

    孔賢乃是妾生子,在他前面,其他小妾還生了兩個哥哥,可惜後來都夭折了。到現在,孔家只有他一根獨苗。

    大約是像他母親那個柔弱女子的緣故,孔賢身上沒有半點孔彥州這個武人粗豪的模樣,反生得脣紅齒白細皮嫩肉。

    孔彥舟生性殘暴,也從來不將骨肉親請這種東西放在眼裏。平日間對着兒子也極看不順眼,動則拳打腳踢。

    孔賢畏父如虎,日常能躲就躲。

    如此一來,孔彥舟對他也是極度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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