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瓊枝優雅地喫着梅子乾兒,“聽說,你打小就服侍鳳妃夕”

    “是,奴婢是從小就跟着小姐的。”

    “真是個忠心的好奴婢,可惜你家小姐註定沒有好前程,跟着她,你終身也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綠翹從她話裏聽出了一點兒名堂,宛如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睜着一雙大眼睛,試探着問道:“大小姐莫非是想提攜奴婢”

    鳳瓊枝扔掉梅子核兒,矜持地拿繡帕緩慢擦拭手指,淡淡道:“再過不久我就要進宮,可是身邊卻沒有得力的侍女。我瞧着你甚是不錯,只可惜你終究是二妹妹的人唉,我原還想着找個漂亮侍女幫我固寵的。”

    綠翹的眼睛立即亮了,緊忙道:“奴婢願意侍奉大小姐”

    “你終究是我二妹妹的侍女,我哪裏敢跟她搶人”

    “奴婢,奴婢會主動跟二小姐請辭,想來她定會同意的”

    鳳瓊枝含笑睨着她,“可就算二妹妹同意,這件事兒傳到別人耳朵裏,沒得要以爲是我這個當姐姐的欺負她,非要搶她的人”

    綠翹有些失望,搓着雙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鳳瓊枝脣角笑意更濃,“罷了,你先回去吧,若是將來二妹妹不在了,興許我會把你接到身邊來。”

    “二小姐不在了”綠翹茫然地擡起頭,第一個念頭是沈妙言死了,她才能去伺候大小姐。

    第二個年頭,則是

    小丫鬟咬了咬脣瓣,思量再三,終是鼓起勇氣,認真道:“大小姐,奴婢有件事要說”

    鳳瓊枝擡手揉了揉額頭,狀似漫不經心道:“都這麼晚了,天大的事兒,都留到明日再說吧。我乏了,要休息了。”

    “此事非同小可,請大小姐一定要聽奴婢細細說來”

    鳳瓊枝眼底掠過得逞,語氣卻十分無奈:“既然如此,那你說吧。”

    綠翹毫不猶豫,爲了自己的錦繡前程,直接把沈妙言出賣了。

    她把青泥庵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只刻意隱藏了是自己提議讓沈妙言假扮成鳳妃夕的。

    “那女人雖是個走江湖賣藝的,可心機叵測她身邊那個叫麥若的侍女,功夫更是極好,大小姐一定要小心”

    “走江湖賣藝”鳳瓊枝垂眸,水杏眼中滿含嘲諷,“她可不是什麼走江湖賣藝的”

    她的語氣低沉清冷,令綠翹頗有些畏懼。

    過了片刻,鳳瓊枝擡眸,笑容溫婉,“綠翹,你先回她身邊伺候,切記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綠翹站起身,猶豫道:“那那等揭穿她的身份之後,奴婢,奴婢真的能來伺候大小姐嗎”

    “你放心”

    鳳瓊枝微笑,示意身邊的丫鬟拿了個銀錠子給她。

    綠翹喜不自禁,把銀錠子揣進懷裏,安安心心地離開了。

    她走後,覺海從屏風後出來,白胖的臉上滿是冷意,“妖女當道,竟然還那般接近皇上江山社稷堪憂矣”

    他的語氣透着居高臨下的清高,指點江山之態,彷彿靈安寺已然凌駕於皇權至上。

    鳳瓊枝笑了笑,“還好咱們及時發現她的真面

    目,倒也不算晚。後日就是正式的祭天大典,覺海大師,我有一計,可順利把她從人羣中引出來。”

    “鳳姑娘但說無妨。”

    “魏天訣是太子生母,若太子出事”

    就在鳳瓊枝與覺海商議對付沈妙言之時,連澈趁夜進了沈妙言的禪房。

    他一身夜行衣,倚在窗畔的姿勢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姐姐深夜喚我前來,倒是稀罕。”

    說着,隨手掐了朵插在瓶中的晚櫻花把玩。

    沈妙言坐在青竹大椅上,捧着杏仁茶,姿態隨意,“你手底下,可有能避開衆人耳目的暗衛”

    “若是姐姐想要,暗衛的話我這裏多得很。”

    “正好,你現在馬上派人去青泥庵後山,找到山巔那棵榕樹,把埋在樹下的屍首挖出來,好生葬到風國公府後花園裏。”

    她深知若是鳳瓊枝策反綠翹,綠翹能夠提供的證據,唯有青泥庵外鳳妃夕的屍體。

    相反,若屍體沒有了,她不就能證明,綠翹是在撒謊嗎

    連澈卻挑起桃花眼,“挖屍首姐姐倒是越發無聊了。”

    “我自有我的用意,你照辦就是。”

    連澈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離開前,又道:“我把賬本藏在了大雄寶殿佛祖座下,想來若是君天瀾打算搜查佛寺,輕而易舉就能搜到它們。”

    沈妙言頷首,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翌日。

    沈妙言醒來,梳洗過後,被鳳櫻櫻拉着逛起了寺廟。

    鳳櫻櫻在這兒住了近十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她在前面蹦蹦跳跳,興奮地告訴沈妙言,她從前最喜歡喫哪棵樹結出的果子,哪座院落的野花開得最是漂亮。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偏僻荒涼的院落,鳳櫻櫻指着石雕月門,“姐姐看。”

    沈妙言看過去,只見這道圓型月門飽經歲月滄桑,上面的浮雕字跡模模糊糊,隱約能分辨出“彩雲歸”三個魏碑大字。

    而月門上雕刻的蓮花紋也已差不多被磨平,只能看出大概的花紋。

    鳳櫻櫻拉住她的手,把她拖到月門前,“姐姐看花紋作甚,你看上面的這個刻痕啊”

    沈妙言細細看去,果然瞧見月門上有不少小刀劃拉出來的刻痕。

    那刻痕共有兩列,右邊那一列總是比左邊這一列高上些許。

    鳳櫻櫻的語氣染上了羞澀,指着刻痕道:“左邊是我的身高刻痕,右邊是小和尚的。我們從六歲起,就每個月都要在這裏刻上一道他明明比我還要小兩個月,卻總是比我高一點,後來就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小姑娘說着,白嫩的面頰飛上兩朵紅雲,羞澀的模樣很是嬌俏動人。

    沈妙言擡手觸摸那些帶着歲月印記的刻痕,腦海中浮現出兩個稚嫩的小傢伙努力在月門上鐫刻刻痕的模樣,亦覺十分有愛,脣角不覺噙起淺淺的笑容。

    鳳櫻櫻又拉着沈妙言跑到庭院裏。

    這座院落許久不曾有人居住,庭院裏荒草叢生,一口枯井掩在草叢之中,角落裏還有個兩人合抱的大樹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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