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中又是一陣尷尬壓抑的沉默。

    良久後。

    花思慕揉了揉宿醉疼痛的腦袋,偏頭望向白圓圓,“終歸,是我對不住鰩鰩。我沒有保護好她,更沒有勇氣在她面臨千夫所指時,挺身而出爲她說話。這場買醉,亦不過是我逃避之舉。”

    白圓圓只淡淡“哦”了聲。

    花思慕從牀榻上起身,邊套上衣物,邊道:“總之,多謝你特意來這裏照看我,不如我請你”

    他原想說請白圓圓去外面用膳,目光落在少女的背影上,卻莫名頓了頓。

    他自幼和白圓圓一同長大,只把她當做冷情冷麪的女醫,卻從不曾注意過,這個女人,竟不知於何時長成了這幅窈窕模樣。

    身段高挑,腰肢纖細,雖總穿一襲簡單的素白衣裙,可今日卻莫名的

    好看。

    他揉了揉眼睛,又給了自己兩巴掌,強壓下這奇怪的想法,走到窗邊推開了窗,“真熱”

    寒冷的冬風,猛然灌了進來。

    雅座內瀰漫的甜香,漸漸被這刺骨冷風吹散。

    那股子糾纏花思慕與白圓圓的燥熱,也隨之四散。

    白圓圓回過神,目光仍舊落在繁華長街上,纖細手指卻是不動聲色地扣攏衣襟最上方的盤扣,喃喃重複道:“是啊,真熱”

    又一陣刺骨寒風颳進來,雅座內最後的旖旎也消失無蹤。

    插在鐵骨泥刻細口瓶內的梅花恣意橫斜,於梨花木案几上悄然落下幾枚嫣紅花瓣。

    搭在施上的錦衣悄然無蹤,花思慕不知於何時離開了這裏。

    風中傳來誰的嘆息。

    雕花窗畔,少女身影高挑清瘦,仍舊注目遙望長街。

    “皇兄”

    乾和宮內,鰩鰩死死拽着君念語的龍袖,白嫩清麗的小臉上滿是糾結,“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嘛若白姐姐和思慕哥哥發生了什麼可怎生是好,不如,不如你現在就賜婚,也算掩蓋醜聞不是”

    君念語雙眉緊蹙,面無表情地跪坐在案几旁,正教懷裏的小晚卿臨摹魏碑。

    “你自己惹出的事,卻想着我給你收場,你想得美”

    他冷冷拒絕。

    花思慕與他是君臣,卻也是過命的兄弟。

    他妹妹退婚不算,如今又害得花思慕娶他未必歡喜的姑娘,這叫什麼事兒

    鰩鰩鬆開手,氣鼓鼓地鼓起腮幫子,盯着君念語看了半晌。

    然而少年不爲所動,仍是握着小晚卿的手,仔細教她臨字。

    鰩鰩正無可奈何時,專門侍奉君念語的小太監踏進來,恭聲道:“皇上,盧大人已在御書房等候。”

    君念語擱下毛筆,起身朝御書房而去。

    鰩鰩瞪着他走遠,忍不住罵了句混蛋。

    小晚卿吹了吹未乾的宣紙,笑容萌萌地看向鰩鰩,“鰩姐姐,我爹說,女人想從男人那裏得到什麼東西時,一定不能兇。他說女人最大的武器,是撒嬌。我娘一撒嬌,我爹就什麼都願意鬆口,什麼都願意給她。”

    鰩鰩愣了愣,小晚卿才幾歲,張相那廝,怎的口不遮掩的,什麼都跟她說

    她掩住小晚卿的

    小嘴,竊聲道:“剛剛那話,可不敢給旁人聽見,記住了”

    小傢伙睜着圓乎乎的眼睛,乖乖點頭。

    沒過多久,君念語從御書房回來了。

    他坐下來,小晚卿望了眼鰩鰩,舉起自己剛剛寫好的幾個大字,“皇帝哥哥,你看卿卿寫得好不好”

    君念語略一點頭,語氣中帶上了讚賞,“不錯。你鰩姐姐與你這般大時,一手字與雞扒無異。”

    小晚卿尷尬望了眼鰩鰩,繼而收起大字,“鰩姐姐有事情要和皇帝哥哥說,卿卿告退。”

    說罷站起身,理了理小宮裙,乖巧可愛地朝君念語行了個標準的宮廷退禮,慢慢退了下去。

    君念語拿過奏章在案几上攤開,“想求我賜婚,門兒都沒有。魏文鰩,你以後做事能不能長點兒腦子”

    說完,卻不見小姑娘說話。

    他擡眸望向鰩鰩。

    小姑娘雙手托腮,睜一雙霧濛濛的圓眼睛,嗓音甜美婉轉:“皇兄”

    一波三折的餘聲,竟是難得的撒嬌。

    少年批奏章的手抖了抖。

    小姑娘衝他眨了眨眼睛。

    君念語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妹妹的眼睛並非是大周皇族標誌性的鳳眼,反而與孃親幾乎一模一樣。

    同樣的偏圓杏眼,蜜糖似的琥珀色,甜得叫人心都要化了。

    鰩鰩見撒嬌似乎有效,於是湊過去,肩膀緊貼着君念語的,輕輕地蹭啊蹭,“哥哥,這一次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得替我想個法子,幫我和他倆遮掩過去我覺得吧,賜婚是最好的了。”

    “鰩鰩。”君念語擱下狼毫筆,扶正她的坐姿,語氣稍稍緩和,“此事並非我不幫你,只是你也知花思慕與白圓圓未必對彼此有意,我又如何能直接賜婚更何況,他倆未必做了那事。爲保萬一,不如你親自去一趟雲香樓查看究竟。”

    鰩鰩一想也是,謝過君念語,急匆匆便要出去。

    剛撩開珠簾,背後再度傳來君念語的聲音:

    “鰩鰩。”

    “嗯”少女回頭。

    君念語注視着她那張堪稱國色天香的容顏,沉默半晌,才緩聲道:“剛剛在御書房,從盧卿那裏得到消息,盧鶴笙,回來了。”

    鰩鰩撩着珠簾的手,倏然收緊。

    小姑娘懷揣着複雜的心情,策馬來到雲香樓,提着馬鞭輕車熟路地奔進樓上。

    她知曉花思慕有常去的雅座,因此未作耽擱,直奔那間雅座。

    誰知剛奔上二樓雕廊,就見幾名美貌侍女端着盛滿美酒佳餚的紅漆托盤過來,笑吟吟地推門進了那間雅座。

    小姑娘皺了皺眉,這白姐姐和思慕哥哥在搞什麼,怎的還有心思叫這麼多好酒好菜

    等侍女們退出來後,她悄悄兒地湊到那間雅座外,湊到門縫前仔細朝裏張望。

    卻見裏面圓桌旁坐着兩個各有風姿的男人,正美人在懷,把酒言歡。

    其中一個,黑衣紅帶、腰挎彎刀,俊臉邪佞囂張,正是該死的魏化雨。

    坐在他對面的,

    不是李秀緣又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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