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還沒跑兩步,就被君天瀾一把拎住後衣領,小雞似的直接給拎到了他跟前。

    沈妙言眨巴着一雙溼漉漉的圓眼睛,盯着對面那雙狹眸,聲音軟糯:“國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會用功的。”

    “把《關雎》背給本座聽。”

    君天瀾聲音淡淡,卻並不鬆手。

    沈妙言腳尖兒吊在半空中,這姿勢讓她很不舒服,卻又不敢忤逆了他,只得一臉認真地說道:“這詩我還是會的,國師你聽好了。”

    “本座洗耳恭聽。”

    她用拳頭擋住嘴巴,微微咳嗽一聲清了嗓子,便搖頭晃腦背誦起來: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呦呦鹿鳴,食野之苹……”

    她背得很起勁兒,全然沒注意到君天瀾越來越陰沉的臉色。

    等到她終於停了,君天瀾似笑非笑:“背完了?”

    “嗯!”她點頭,覺得自己背得還挺順溜。

    君天瀾依舊拎小雞似的拎着她,狹眸陰冷:“你的大堂姐,六歲誦《詩經》,八歲拜名師學箏,十歲一支驚鴻舞豔驚四座,十二歲所畫百花圖被畫壇國手稱頌,十四歲才女之名滿天下,十六歲成爲楚雲間的皇后……”

    他一項一項的說着,每說完一句,沈妙言的臉色就冷了一分。

    他嗤笑地盯着她:“本座讓你背詩,你卻給本座來了個串燒大雜燴,草包之譽,名不虛傳。”

    沈妙言臉上全無笑容,稚嫩的眉眼猶如浸潤了霜雪,面頰隱隱發燙。

    君天瀾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雞毛撣子上,便拿了來,將她按在自己腿上,一撣子抽到她的屁/股上。

    沈妙言趴在他的大腿上,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襬,雙眼通紅,忍不住地嗚咽出聲。

    “還好意思哭?”君天瀾冷笑,又一撣子抽了下去。

    沈妙言屁/股又疼,又覺得沒臉,乾脆仗着自己是個小孩子,突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君天瀾又抽了她幾下,沈妙言正哭得厲害時,慕容嫣忽然進來了。

    她看見眼前的畫面,猛地捂住小嘴,往後退了一步,聲音哽咽:“天瀾哥哥……”

    君天瀾聽見聲音,把沈妙言丟到地上,瞥了她一眼,“韓棠之呢?”

    慕容嫣眼圈通紅:“他回去了……”

    沈妙言從地上爬起來,揉着屁/股,一邊哭一邊跑出去,委屈得不行。

    慕容嫣望了眼她的背影,輕聲道:“嫣兒不知,天瀾哥哥何時同妙言,這般親近了……天瀾哥哥往日裏總愛乾淨,不喜觸碰他人,可沈妙言又是怎麼回事?”

    她說着,又搖搖晃晃往後退了一步,面容蒼白:“可見,天瀾哥哥不是不喜觸碰,只是,沒遇見喜歡的人罷了。”

    她的聲音很低,君天瀾靠在軟榻上,隨手拿了一旁的書冊繼續翻看:“她不過是個孩子。”

    “嫣兒當初進府時,也是個孩子。”

    “她同你不一樣。”

    “同是孤女,不知有何不一樣?”

    今日的慕

    容嫣不見了昔日在君天瀾跟前的乖巧甜美,顯得頗有些咄咄逼人。

    君天瀾盯着書卷,聲音冷漠:“本座無需向你解釋。”

    慕容嫣盯着他,看了良久。

    他端坐在那裏,相貌冷峻卻精緻,即便什麼都不做,卻依舊對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進府那日,他便也是這般冷漠清貴的模樣,那麼的高不可攀。

    她用了兩年,試圖感化他的心,可終究是什麼都沒得到。

    她往後退了兩步,最後轉身離去。

    他不肯成全她,她便也不會告訴他,他喜歡上了沈妙言。

    他看沈妙言的目光,他對沈妙言的舉止,他同她在一起時微不可察的笑容,都昭示着,他並沒有將她完全當做一個孩子。

    慕容嫣快速穿過蜿蜒曲折的長廊,月白的輕紗裙角飛揚,一張俏臉冷若冰霜。

    他喜歡得那麼隱祕,甚至隱祕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的這份喜歡,就像是潛藏在春風裏的柳絮,在雨絲風片中稍縱即逝,像是從沒有存在過的痕跡,卻又確實地存在着。

    慕容嫣腳下生風,腦海之中都是這個認知,最後她不小心被自己的裙襬絆了一下,撲倒在地,整個人趴在遊廊裏,哀哀地痛哭起來。

    正帶着僕婦們四處找她的阿沁遠遠聽見這哭聲,連忙找了過來,見她趴在地上大哭,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起來,好生安慰着。

    這邊嫣然閣的人亂成一團,而衡蕪院的小廚房裏,同樣亂成一團。

    一開始,沈妙言只是到小廚房來尋拂衣,想要好好訴一訴心中的委屈,可小廚房裏只有幾個燒火丫頭。

    她看見桌上有揉好的麪粉團,便將那幾個丫頭趕出去,自己霸佔了小廚房,使勁兒拽下一截粉團,開始揉搓起來。

    “死君天瀾,臭君天瀾,居然敢打本小姐!打手心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蹬鼻子上臉,打我屁/股!你給我等着!”

    她滿臉兇巴巴,將粉團捏成人的模樣,又拿了筷子過來,在粉團小人的肚子上寫了君天瀾的名字。

    寫完之後,她把粉團小人放在砧板上,又接連捏了好幾個,無一例外,小人肚子上寫的全是“君天瀾”三個字。

    她暗搓搓地打算把這些小人兒全蒸了,然後全部喫掉,以報復君天瀾今天拿雞毛撣子打她屁/股的事。

    她樂滋滋地望着砧板上排列整齊的幾個粉團小人,正要準備下鍋,便聽見背後響起幽幽的聲音:“詩不會背,本座的名字,你倒是很會寫。”

    沈妙言手腳一抖,滿臉都是恐懼。

    “嗯?”背後的聲音冰冷徹骨,叫她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緩緩轉過身,擡起頭,便對上了那雙幽深陰冷的狹眸。

    她擋在砧板前,聲音發抖:“國……國師……孔子說,君子遠庖廚,你……你幹嘛來廚房……”

    君天瀾俯視着她,大掌覆到她發頂上,似笑非笑:“妙妙,那是孟子說的。”

    “是……是嗎?國師大人真是博學多才,叫妙妙佩服得緊!”

    沈妙言眼珠子亂轉,胡扯一通,“妙妙真是太佩服國師了,所以特地爲國師捏了麪人,打算蒸熟了,供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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