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瀾靜靜望着她,她的臉白的完全和脖子成了兩個色調,兩頰搓着兩坨大紅的胭脂,嘴脣塗得又紅又厚,看起來……

    跟女鬼似的。

    沈妙言眨巴下眼睛:“國師?”

    君天瀾一言不發地走過去,從水盆中拿起浸溼的毛巾,稍稍擰乾,一手托住她的腦袋,不由分說地往她臉上擦。

    “國師!”沈妙言尖叫了聲,“我化了好久的妝——唔!”

    君天瀾不容她反抗,三下五除二將她的臉擦乾淨,她稚嫩乾淨的面龐雖然帶着一層薄怒,可是看起來舒服多了。

    他“啪”的一聲,將變成五顏六色的素白毛巾丟進水盆,揹着雙手,轉身往東隔間外走去。

    沈妙言氣得不行,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在他背後揮舞着小拳頭,卻到底不敢真的打上去,只能癟着個嘴跟着去花廳用早膳。

    今日的餐桌上,多了白家父女兩人。

    白鳴年近四十,長得卻是一表人才,身上透着一股儒雅氣息,不像是經商的,倒像是做官的。

    他見君天瀾跨進門檻,連忙帶着白鈺兒起身,遠遠就拜了下去:“昨晚,多謝國師出手相救!若非國師,草民和鈺兒必定殞命!”

    沈妙言躲在君天瀾背後,偷眼看去,就瞧見白鈺兒行禮的姿勢十分優雅漂亮,儼然是經過嬤嬤教導的。

    且,儘管她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可那雙黑得誘人的雙眸,卻緊緊盯着她家國師。

    那眼中閃爍的,不是什麼感激,卻分明是愛慕。

    沈妙言從鼻孔裏輕哼了一聲。

    君天瀾擡手示意他們二人免禮,走到餐桌前坐下:“坐吧。”

    衆人都落座後,拂衣帶着小丫鬟們上早膳,似乎是爲了招待白家父女,今日的早餐格外豐盛,滿桌琳琅美味。

    沈妙言一邊聽君天瀾和白鳴寒暄,一邊低頭啃一隻油膩膩的雞腿,雙眼不時往白鈺兒身上瞟。

    白鈺兒今日穿了條水藍色掐腰繡花長裙,挽着漂亮的靈蛇髻,項間戴一個嵌藍寶石的項圈,整個人靈動甜美。

    沈妙言咬着雞腿,一雙眸子在白鈺兒的臉上流連,她的皮膚那麼白,小口小口喫東西的端莊模樣,饒是同爲女子,都會被驚豔到。

    沈妙言心中憤憤不平,咬了一大口雞腿肉,發泄似的使勁兒嚼,心裏頭暗暗給了白鈺兒“裝模作樣”的評價。

    “草民和鈺兒,明日便要啓程離開。國師的救命之恩,草民沒齒難忘!來年開春,草民必定會帶着鈺兒從南方返程,攜重禮來京城登門拜訪,以謝國師大恩。”

    早膳快要用完時,那白鳴再次說道。

    君天瀾始終表情淡淡:“舉手之勞罷了,不足掛齒。”

    白鳴和白鈺兒離開之後,君天瀾的目光落在沈妙言身上,她低着頭自顧啃着第二隻雞腿,不聲不響的小模樣,倒是少見。

    等她終於啃完,將骨頭丟到盤子裏,隨手拿袖子抹了把嘴,擡頭望向君天瀾:“國師在看什麼?莫不是覺得我用膳時不如白鈺兒優雅好看?國師嫌棄我給你丟人了嗎?”

    她全然是不管不顧的囂張態度,絲毫不怕君天瀾。

    昨晚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那股子酸意,此刻再度在心底冒泡,比喝了一碗醋還要酸。

    君天瀾什麼都沒說,只當是小丫頭心情不好,於

    是拿起旁邊的帕子,另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仔細地爲她擦去嘴巴四周的油漬。

    這動作來得突然,沈妙言瞳眸瞬間驟縮。

    眼前的男人身着純黑色織錦繡金色大蟒的朝服,頭戴黑金髮冠,眉眼冷峻而精緻,周身明明散發着陰鬱冷漠的氣質,可動作卻分明溫柔到極致。

    君天瀾一點一點將她滿是油漬的嘴巴擦乾淨,自己淨了手,起身往花廳外走去:“這次白家事件,你提供情報,當居第一功。去賬房支二百兩銀子,叫拂衣他們陪着,去街上逛一逛。”

    說着,就跨出了門檻。

    沈妙言聽罷,頓時興奮起來,從座位上一蹦三尺高,忙不迭追了出去:“國師,你怎麼這樣好?!我能去金玉滿香樓買好喫的嗎?”

    君天瀾的步子頓了頓,微微側過頭,“給你的錢,就是你的,想怎麼花都可以。”

    “太棒了!”沈妙言整個人興奮難耐,在原地轉了個圈,“國師你真好!”

    話音落地,她臉上歡喜的表情忽然僵住:“不對呀,國師,那次端午賽龍舟,你說把贏來的銀子都給我,應該有好幾十萬兩吧?也就是說,我現在花的,明明是我自己的錢……”

    她後知後覺,忍不住衝着君天瀾的背影怒聲:“國師小氣鬼!”

    君天瀾揹着雙手穿過抄手遊廊,和風捲起他的袍擺,他聽着她的大罵,脣角逐漸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連帶着腳下的步子,都輕快許多。

    沈妙言氣得小胸脯劇烈起伏,但是能出府逛街還是相當高興的一件事,於是也不多做計較,徑直跑回東隔間換乾淨衣裳。

    拂衣、添香陪着她去賬房支了兩百兩銀票,便一同出了國師府,坐了輛馬車,徑直往市集上去。

    沈妙言一路買了許多小玩意兒,還送了拂衣和添香一些禮物,馬車內,很快就擺滿了她的東西。

    馬車路過街頭,沈妙言趴在窗口,看見有人在不遠處玩雜耍,那個男人抽了口大煙鬥,對着衆人張大嘴巴,猛地就噴出火焰來,惹得衆人紛紛鼓掌。

    她覺得很奇妙:“好厲害呀,他是怎麼做到的啊,不會把自己的嘴巴燒了嗎?”

    添香瞟了眼那個男人,覺得沈妙言人小,應該挺好哄騙的,於是洋洋得意地說道:“這有什麼,不過就是在煙鍋里加些辣椒,辣椒喫多了自然會噴火呀。”

    拂衣在旁邊默默扶額,這種鬼話,只有白癡纔會信吧。

    馬車徑直往金玉滿香樓而去,沈妙言依舊回頭盯着那個噴火的男人,心裏暗自覺得會噴火真是狂拽酷炫極了。

    等到了金玉滿香樓門口,沈妙言像條魚似的哧溜一下就滑出馬車,輕快地跑進了樓裏。

    她記得國師在四樓有一間雅室,於是飛快竄上了四樓,打算點一壺果汁,再點幾碟點心,坐下來慢慢喫。

    這裏的夥計和暗處的守衛都知曉她是國師府的人,因此未加阻攔,由着她上去了。

    她來到四樓,那間雅室的門卻是虛掩着的,裏面傳出她家國師的聲音:“不過是個小女孩,能誤什麼事?再者,這一次拉攏白家,她出了大力。”

    話音落地,便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過了會兒,顧欽原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

    “若只是作爲普通婢女放在身邊也就罷了,可表兄,卻分明對她寵愛非常。此次西南之行,因爲她,所有的軍功都落在了夏侯銘身上,夏侯家也因此掌控了半支軍隊。比起白家,我更在意,夏侯家的掌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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