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說過。”

    “那是說着玩兒的。”

    沈妙言沉默半晌,突然生氣了,起身大步往外走。

    君天瀾聽着那重重的腳步聲,迴轉身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還有三個月零二十天嗎?

    若想準備一場盛世婚禮,那得抓緊時間了。

    他並不打算告訴沈妙言這件事,反正她也跑不掉,到時候直接抓她去成親就好。

    相信,她會驚喜的。

    他一個人合計完,便讓夜凜備車去花府。

    花容戰的主意多,總能辦出一場很好的婚禮。

    他想給沈妙言最好的,而不是一場匆匆忙忙的敷衍婚禮。

    沈妙言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一個人跑到臨水閣,趴在牀榻上哭。

    臨水閣依水而建,一共三層,雕樑畫棟,修建的很是精緻奢華。

    沈妙言的閨房在三樓,牀榻靠着窗戶,湖面上的風吹過來,空氣清新,景緻更是怡人。

    她哭了一會兒,見君天瀾沒有追來安慰的意思,便也不哭了,擦了把眼淚,傷心地躺在牀上,尋思着男人到底是不靠譜,之前還你儂我儂恩愛得很,眨眼間就忽然說不娶她了。

    難道他也看不上她的身份嗎?

    她想着,越發傷心,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而君天瀾來到花府,還未找到花容戰,顧欽原先在花廳找到了他。

    君天瀾見他過來,還未開口說話,顧欽原先道:“表兄是把沈妙言看得比你的命還貴重嗎?那樣大的爆炸,表兄怎敢孤身一人闖進去?!”

    君天瀾面色淡漠,用茶蓋輕輕撫開茶麪上的葉片,“我還想問,欽原爲何要害她?她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

    “手無寸鐵?”顧欽原挑眉,“至今爲止,死在她手中的人命,還少嗎?”

    君天瀾沉默片刻,淡淡道:“她從未妨害過咱們的利益。”

    顧欽原挪開視線,咳嗽了幾聲,啞聲道:“現在是不會,可將來呢?表兄,姑母已經爲您物色好門當戶對的女子了,只要您一回鎬京,就可以成婚。”

    君天瀾的手緊了緊,“欽原——”

    “她是薛家嫡女,叫做薛寶璋。不僅相貌美麗動人,才謀也很出色。更何況,她的背後,是整個薛家……”顧欽原眼神堅定,“五皇子要迎娶的是謝家小姐,你只有娶薛寶璋,纔不會輸。”

    君天瀾的眼神變了又變,“欽原,當初咱們的初心,你還記得嗎?”

    “自然。”顧欽原望向他,面容平靜,“希望天下太平,希望大週一統,希望百姓不再忍飢挨餓流離失所。”

    君天瀾笑了笑,“老幼婦孺皆無辜,妙言更是無辜。你曾立誓要愛惜百姓,可你卻傷害了妙言……如果統一天下需要通過謀害女人來進行,那麼即便我坐上皇座,也未免太憋屈了些。欽原,那樣得來的皇座,我不想要。”

    顧欽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表兄,哪個開國皇帝雙手乾淨過?!”

    “我不會允許你繼續傷害妙言,更不允許你傷害其他無辜者。”君天瀾盯着他,一字一頓。

    顧欽原冷笑幾聲,“小不忍則亂大謀,表兄,你被女人矇蔽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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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君天瀾沒說話,可眼神卻十分冷漠。

    他要這天下,但並未打算通過犧牲沈妙言的方式來進行。

    屋中沉寂良久,顧欽原盯着門外的瀟瀟秋雨,最後讓了一步:“我不會再動她,但是表兄也不可以娶她……至少,在回鎬京前,不可以。”

    只要表兄回了鎬京,就會看到薛寶璋的美貌與才情。

    等到那個時候,表兄心中,不一定還會有沈妙言。

    君天瀾垂眸,輕輕摩挲着墨玉扳指。

    他沉默了很久,纔開口:“我答應你。但你記住,絕不準再碰妙言一根汗毛。”

    顧欽原咳嗽得厲害,可病態的臉上卻帶着淺笑:“好。謝陶!”

    謝陶匆匆跑進來,滿臉擔憂地望向君天瀾:“妙妙她……沒事吧?”

    君天瀾搖了搖頭。

    謝陶鬆了口氣,戰戰兢兢地扶顧欽原起身,往門外走去。

    顧欽原一路劇烈咳嗽着跨出門檻,謝陶幾乎要支撐不住他的重量,他一手緊緊摳住門框,又咳了許久,才臉色蒼白得離開。

    花廳中恢復了寂靜。

    君天瀾獨自端坐,耳邊是漫無邊際的雨聲,和一串串隱隱約約的咳嗽聲。

    恍惚之中,似乎又回到當初逃亡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只有八歲,蕭貴妃派出殺手,到處追殺他們。

    在一座密林內,他和欽原一道,與那些保護他們的暗衛走散了。

    蕭貴妃的一名手下找到他們,毫不猶豫地拈弓搭箭,準備射殺他。

    關鍵時刻,是欽原一把將他推開,用後背替他擋了那支箭。

    箭頭有毒,欽原最後雖然撿回一條命,身體卻從此變得極爲虛弱。

    再好的補藥,都無法改善他的體質。

    很多前來問診的大夫都斷言,欽原他活不過三十歲。

    三十歲啊,那本該是男人最輝煌的年紀。

    花容戰搖着摺扇走進來,桃花眼中含着點點笑意:“大人,你來找我做什麼?”

    君天瀾垂下眼簾,想要他準備一場婚禮的話生生嚥進喉嚨中,沉默良久後,只淡淡道:“沒什麼,只是想過來看看欽原。”

    花容戰搖着摺扇,像是會讀心般,桃花眼中笑意更盛:“大人到底是聽了欽原的話。”

    “我別無選擇。”

    花容戰偏頭望向門外的落雨,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很多人,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而謝陶勉勉強強扶着顧欽原回到廂房,讓他在牀榻上躺下,皺着小眉毛準備去廚房給他煎藥。

    剛走了兩步,顧欽原睜開眼,脣角的笑容十分虛弱:“我讓人將你從國師府帶回來,你是不是恨我?”

    謝陶背對着他,低頭緊攥着衣角,並未說話。

    良久後,顧欽原輕笑出聲,“我若是你,也會恨我自己。”

    謝陶驚訝地轉身看他,他無力地擺了擺手,閉上了雙眼。

    “欽原哥哥……”她聲音很輕,想說她其實並不恨他,可話到嘴邊,卻又有些猶疑,欽原哥哥想要害死妙妙,妙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真的不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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