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寶璋聞言,頗有些詫異。

    自家兄長性情偏冷,若擱在以往,今日這種盛會,他是絕不會參加的。

    可現在他不僅參加了宴會,還去奪什麼蓮花……

    莫非,兄長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正想着,卻見身姿高大的男人手持碧綠蓮花莖,在萬衆矚目中朝這邊走來。

    薛靈雙手捧心,雙眼定定盯着薛遠,他會將蓮花送給嫡姐嗎?還是送給自己?

    然而薛遠未曾看她們一眼,從她們身旁走過,徑直走向沈妙言。

    衆人只見他在一名壽王府小侍女跟前站定,將蓮花擱在她手邊的桌案上,隨即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他的眉眼始終疏離陰鬱,彷彿是終年積雨的青山,送花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倒更像是在下戰書。

    衆人喫不准他的意思,沉默良久,不敢隨意起鬨,只當沒看見剛剛那一幕。

    薛靈卻扎心不已,兄長看不見她嗎?爲什麼要將好不容易得來的蓮花,送給沈妙言那個小賤人?

    不過是被壽王用過的破鞋,有什麼好的?!

    薛寶璋也有片刻失神。

    當事人沈妙言同樣愣了愣,盯着蓮花瞅了半晌,求救般望向君天瀾。

    對方薄脣抿出淡漠的笑,只垂眸飲酒。

    那笑容有些瘮人,叫小姑娘周身忍不住發寒。

    她硬着頭皮拿起蓮花,正要去還給薛遠,剛一轉身就撞到一個硬硬的胸膛。

    她擡起頭,君舒影笑眯眯地朝她走近:“小妙妙,你的人緣可真好!”

    不像贊賞的讚賞。

    沈妙言往後退,“宣王殿下……”

    後背撞上了桌案。

    君舒影單手扶着桌案,目光涼涼地掃過她手中那枝蓮花,笑得像只狐狸:“妙妙手中的蓮花開得真好,與我今日袍擺上所繡花紋,一模一樣呢。”

    沈妙言想起君舒影喜歡蓮花紋和薰蓮香,心中猜測這廝大約是看中她手裏的蓮花了,於是獻寶般將蓮花捧到他面前:“送、送給你!”

    君舒影毫不客氣地接過,笑容比蓮花更絕豔出塵:“咱們的小妙妙,真是可愛!”

    誰是你的小妙妙!

    沈妙言在心中咆哮,然而旁邊的君天瀾竟出奇地沒有針對君舒影,只淡淡道:“拿了花,還不走?”

    君舒影不慌不忙,轉身倚在桌案上,低頭輕嗅手中花。

    在衆人看來,便是佛祖拈花一笑,也比不過此時宣王殿下的風采卓絕。

    沈妙言最受不了他這風騷模樣,連忙退到君天瀾背後,“四哥,咱們走吧?”

    君天瀾微微頷首,朝衆人打過招呼,便率先離開了湖畔。

    薛遠盯着沈妙言遠去的背影,垂在腿側的手攥成了拳頭,脣部的弧線更是繃得極緊。

    蕭城訣還在回味君天瀾剛剛做的短詩,瞥了眼君舒影,笑道:“殿下被搶了風頭,不生氣?”

    君舒影飲了口酒,鳳眸中透出冷意:“父皇不會放過他,所以我不必生氣。”

    ……

    等回到壽王府,剛轉到一處無人的偏僻廊角,君天瀾忽然將沈妙言抱起,讓她坐到扶欄

    上,大掌扣住她的後腦,低頭霸道地親吻她的嘴脣。

    突如其來的熱情,叫沈妙言措手不及。

    然而男人的吻技實在太好,沒過一會兒她便被親得渾身癱軟。

    她單手勾住他的脖頸,單手握着君舒影的字,聲音含混不清:“四哥……”

    君天瀾吻了好久才罷休,盯着她略顯紅腫的雙脣,滿意一笑:“妙妙淨會在外面拈花惹草,一個君舒影不夠,如今又來個薛遠,真是叫四哥妒忌。”

    沈妙言擡手摸了摸又麻又疼的脣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四哥說話,就跟喫醋的小媳婦兒似的!我聽聞大周有權勢的女子是可以養面首的,你若再敢亂親我、欺負我,將來我把那些男人,一道收了做面首!”

    君天瀾失笑,颳了下她的鼻樑:“妙妙真有志氣!”

    說着,將她抱下來,重又牽了她往東流院書房而去。

    沈妙言不甘地擡頭瞪他,知曉這男人剛剛大約又是在犯佔有慾作祟的毛病,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跟他計較了。

    等到了書房,顧欽原從軟榻上起身,拱了拱手:“表兄。”

    他披着件斗篷,面色看起來恢復了些紅潤。

    君天瀾微微頷首。

    沈妙言將君舒影的字交給他:“勞煩顧公子了。”

    她計劃用君舒影的字跡,寫一封相約私奔的書信,在蕭陽和謝容景大婚時交到她手中,再買通兩個丫鬟從旁攛掇。

    蕭陽任性,到時候必然不顧一切要同君舒影私奔。

    謝家顏面丟盡,不僅與蕭家這門親事會作罷,保不齊還會與蕭家絕交。

    屆時想將謝家籠絡到四哥身邊,可謂輕而易舉。

    顧欽原展開那幅字,就着矮几臨摹了一遍,便讓沈妙言拿來新的宣紙,用這種字跡寫起情書來。

    沈妙言站在旁邊看,眼睛裏都是佩服:“顧公子真是厲害,這字跡竟和宣王的沒什麼分別。”

    顧欽原聽着恭維,仍舊淡漠地繼續寫字。

    沈妙言的目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撇開這人的態度,所謂名滿天下之才,倒也的確名不虛傳。

    一封情書洋洋灑灑地寫完,沈妙言再度驚歎起顧欽原的文采。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生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柔情綽態,媚於語言……”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蕭陽那副戾氣滿滿的樣子,忍不住爆粗口:“我/操,我倒沒看出來,那蕭陽竟然有這麼漂亮!”

    顧欽原正捧着茶喝,聞言差點一口水噴出來,狐疑地望向沈妙言,顯然是沒料到她竟然說了粗話。

    君天瀾面色不虞,因爲顧欽原在場不好發作,只當沒聽見。

    顧欽原走後,他才倚在軟榻上,淡淡道:“過來。”

    沈妙言自曉失言,慢吞吞蹭過去:“四哥……”

    “誰教的?”

    男人聲音平靜,將她拉到懷中,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的臉蛋。

    這種話,還用人教嗎?沈妙言腹誹,面上卻非常乖巧,垂着眼簾,輕聲道:“文字博大精深,這兩個字組在一起,可表讚歎之用,且所攜情感異常濃烈,堪爲詞語表率。”

    君天瀾鳳眸沉靜,似笑非笑:“妙妙喜歡這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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