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午你三叔過來，你跟你奶奶你們娘倆親，你就去侍候你奶奶吧。”趙桂英冷不丁的說道。
“媽，我奶奶年紀恁大了，你讓我奶奶跟我住一起是不是有點……”蘇思涵的話沒說完就被趙桂英的眼神給憋了回去。
“胳膊肘往外拐，誰跟你親你不知道嗎？”趙桂英罵道。
“媽，那是我奶奶……哪是外人……”蘇思涵有些委屈的說道。
媽媽對奶奶有很深的成見，從來沒給過奶奶好臉色。可是奶奶年紀已經很大了，哪怕是她之前真的做過什麼對不起媽媽的事，媽媽也應該原諒不是嗎？
“誰讓她一碗水不端平，年輕的時候沒少作踐我，老了不還是讓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侍候她，哪有恁好的事。能進在咱家的門就是我開恩了，想讓我侍候她，下輩子吧！”提起來這個婆婆，趙桂英的情緒格外的激動。知道媽媽又是在說那些陳年舊事，蘇思涵沒有搭腔。
如果自己沒有重活一世，她肯定會替媽媽抱不平。可是在上輩子的時候，她最後知道了媽媽和奶奶婆媳兩人的恩怨，孰是孰非，她一清二楚。
怪只怪媽媽心胸狹隘，別人一個錯能記一輩子。哪怕後來奶奶多次補償她，她依舊我行我素，抓住那些陳年舊事不放。蘇思涵真心替她媽覺得累，恨一個人恨了一輩子了，折磨自己一輩子，也折磨別人一輩子，圖什麼啊。
下午三叔騎着三輪車來了，蘇思涵把接奶奶回來，三叔扛了三袋白麪，扛完又拿着奶奶的幾身衣服和一袋子時令蔬菜進來了。
“大嫂，家裏地裏種的黃瓜茄子長得可喜歡人了。想着幾個娃在街上上學也喫不着什麼新鮮無污染的菜，就拿了一袋子。哦，對了，我還摘了地裏種的豆角、辣椒、番茄……”三叔是個莊稼人，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都是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三叔又是給她家送面送蔬菜，趙桂英就算是再不知好歹也不會就這樣把人趕出去。
蘇思涵扶着年邁的奶奶坐在了堂屋，然後看着趙桂英的臉色沒變，就自作主張的去廚房給三叔泡了茶葉。他們家雖然是在街上住着，可是他們這是小縣城，哪怕是住在街上也住不起什麼好房子。再過幾年這裏就是危房了，當初住在這裏不過是方便妹妹和弟弟上學。
“三叔，喝茶。”蘇思涵端着茶水放在蘇山林的面前。
“嗯，半年不見二妮白了，還是街上的水養人。”蘇山林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口白牙，蘇思涵倒是知道這個三叔的性子，心裏微微一暖。三叔算是他們家最寬厚的人了，蘇思涵之前在老家跟爺爺奶奶住在一起的時候，三叔沒少照顧她。
“娘，你渴了吧，來喝點水……”蘇山林看到一旁坐着的老母親嘴微微張着，半天沒說出來話，急急的問道。
“奶奶這是怎麼了？”蘇思涵擔心的問道。
“你奶奶年紀大了，說話不利索了，好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話。你奶奶之前沒少疼你，二妮你可得好好照顧你奶奶啊！”蘇山林邊給老太太喂水邊說道。
“三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奶奶。”蘇思涵保證道。
“好孩子，叔回來的時候給你稍好喫類。”
蘇山林說着說着就去拿那牀被子，然後鋪在了堂屋裏一個可以躺人的長木椅子上，把老母親扶了過去。趙桂英撇了撇嘴，礙着蘇山林在場趙桂英並沒有發作。
“媽，你就在大嫂家住仨月，我跟大嫂說好了，讓二妮侍候你，等娟兒出了月子就讓娟兒她媽接你回去。”蘇山林湊到老母親跟前說道。
那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嘴脣蠕動了一下，眼神就落在了蘇思涵的身上，蘇思涵見此立馬上前。
“奶奶，我在
老太太看了看蘇思涵，嘴脣動了動，半天了沒有說出來一句話。但蘇思涵卻看懂了，奶奶在喊她乳名:“二妮……”
“奶奶……”蘇思涵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人還沒死呢！”趙桂英最看不得蘇思涵哭哭啼啼的，哭哭哭，沒本事的東西。
“大嫂你咋這樣說話……”蘇山林聽到趙桂英這話，臉色也變了。
“咋了，我說的不對？還是你想着咱媽趕緊死了……”趙桂英牙尖嘴利的說道。
“媽，你別說了……”蘇思涵懇求道。
“你這個死丫頭成天天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不打死你！”趙桂英一言不合抄起來身旁的掃帚就要打蘇思涵。
“大嫂，你打二妮幹啥。”蘇山林上前攔着趙桂英不讓她打蘇思涵，陰沉着一張臉。
“我打自己的閨女，老三你管的太寬了吧。”趙桂英一句話把蘇山林堵的沒話說。
這個大嫂真是太過分了，因爲二妮一句話就要打她，他現在不知道現在把老母親送到這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是如今他已經沒有退路了，蘇山林嘆了一口氣。
“大嫂，我先回家收拾收拾東西，明天我就走了，別打二妮了，二妮還得照顧咱媽，你把二妮打壞了，誰照顧咱媽。二妮也不小了，你這樣動不動就打，讓二妮長大了咋想你。”蘇山林勸道。
“長大了咋了，二妮長大了我照樣還是該咋打咋打，我是她娘類，生她養她十幾年打她咋了。我可不像娟兒她媽，從小不捨得打娟兒，長大了娟兒跟人家跑了，你們也由着她！”趙桂英說着說着又開始翻舊賬。
“三叔，我在家一定好好照顧我奶奶，你快回去收拾東西吧。”蘇思涵怕她媽再說什麼難聽的話跟二叔吵起來，於是趕緊勸三叔回去。
蘇山林聽到趙桂英說他家閨女娟兒氣的一張臉鐵青，因爲要仰仗着大嫂照顧老母親，蘇山林沒有再說什麼，一甩袖子走了。
前腳蘇山林走，後腳趙桂英拉着那老太太的被褥連人帶被子給扔到了地上，蘇思涵攔都攔不住。
“奶奶，摔疼了沒？”蘇思涵扶着那老太太哭的淚如雨下。
那老太太嘴不利索，半天嘴脣才動了一下，卻是渾濁的眼淚流了一嘴。蘇思涵忙去拿老太太身上掖着的布手帕，給老太太擦了擦眼淚，一老一小相擁而泣。
“我讓你進我家的門可不是讓你享福類，你三兒讓二妮侍候你，你就跟二妮住一塊兒吧。身上都是臭味兒，這堂屋可不是給你住類。二妮，快帶你奶奶去你的牀上，別擱着礙眼。你們一老一小的不幹活白喫飯，真不知道還活着幹啥。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如趁早死了，大家都清淨！”趙桂英叉着腰罵着一老一小。
“奶奶，你先在這兒坐會兒，我去鋪牀……”蘇思涵擦了擦眼淚安慰道。
想起自己的牀，蘇思涵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怪自己現在還沒有能力，不能離開這個家，倒讓奶奶跟着自己受苦了。
二妮進了廁所，先去鋪了牀，又拿着臉盆把廁所裏打上水，用掃帚掃了兩遍，最後把廁所裏的濁水沖走。這一收拾就是十分鐘，蘇思涵再出去扶奶奶過來的時候，堂屋裏已經沒了趙桂英的影子。
這個點兒弟弟蘇光輝該放學了，她媽這是去接弟弟了。蘇思涵扶着奶奶進了自己的小窩，淚水漣漣。
“奶奶，二妮現在沒本事，讓您老人家跟着我受苦了。等二妮有本事了，讓您老人家跟着我住大房子。”
那老太太坐在蘇思涵簡陋的小牀上，老淚縱橫。枯樹一般的手顫抖着指着南邊，嘴脣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