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七低垂着頭站在然兒的陵墓前，視線落在那塊臨時製作的簡易石碑上。
因爲不知道然兒的姓氏，所以那墓碑上也就只有兩個字而已。
陸哲皺眉，想了想，“他沒殺過人。”
洛小北瞭然，也不再問了。
茅七和然兒不一樣，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還是活着的。雖然將那些枉死的魂魄帶到這裏也算亂了天道，但那也只能讓上天來懲罰。
洛小北幾人也是人，總不能殺了他，然後將他的魂魄趕去陰間接受懲罰吧？
橙色的日光揮灑在狼藉的山谷中，光線耀眼卻並不溫暖，徹底坍塌的寺廟只剩一片廢墟，被重新封印的精怪連同洞口也被泥土填平。
蘇曉半坐在廢墟上，頭低垂，額前的碎髮投下一片陰影，精緻的下巴在橙色的光暈下勾勒出優美的弧線，一條腿半曲，左臂放置在膝蓋上，白皙手指微微握緊，而他的右腿伸直，王小碗的腿正好枕在上面，清雅的睡顏如同高潔的蘭花，皮膚白皙近乎透明，雙手交疊放置於小腹。
兩人互相依偎，陽光灑在兩人身上，增添了一抹聖潔的光暈。
若不是知道這陣法的厲害，洛小北只會以爲眼前躺着的人，是在裝睡。
因爲王小碗這一絲不苟且睡相還如此優雅的樣子，和自己對比起來，洛小北都不敢直視。
兩人都還在休息，這一時半會兒是走不了了。且蘇曉耗損的陽氣過大，也實在應該讓他多休息曬會兒太陽。
洛小北和陸哲也沒想打擾這兩人，索性站得遠遠的，就連說話聲也儘量放低。
這算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受傷的不是洛小北了。她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怎樣？
“話說回來，這精怪居然會被封印在這裏如此之久，竟然也沒有衝破封印，而且運氣不好，還被我們撞上了。”洛小北左右環視了一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陸哲擡頭，平靜如冰面的雙瞳看了一眼山谷的地形，淡淡道：“這裏人跡罕至，若不是當初那家人被送到這裏，這精怪要衝破封印還要再等上個幾千或者上萬年。”
“將這精怪送到這裏來的前輩估計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個意外，或許當初修建寺廟之時，陣法被破壞了，不然它也不可能會操縱到別人的屍體。”
“那以後要如何？按照茅七的說法，這裏不時還是有人經過的，且這地形就如同一個天然的墓穴，最適合扔各種各樣的東西，若是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可如何是好？”洛小北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雖然這樣的事發生第二次的機率太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現在哪裏還會有大規模的屠殺？殺了還特意跑這麼遠的地方扔到這裏來？可是誰又說得準？
“以後我在這裏守着。”茅七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洛小北身後，臉色白得泛清，神情陰鬱。
哪怕山谷中已經盛滿了日光，可茅七的周圍就像罩了一
“你？”洛小北有些驚訝。
她那番話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但是既然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次，或許就會有第二次呢？
可她心裏也着實沒想到茅七會願意留在這裏。
怎麼說，這裏也算是茅七的傷心之地。
而且這裏空無一人，蕭瑟狼藉，夜間更是空曠寂寥。
和精怪達成協議時，他還能四處奔走外出尋找冤魂，雖然疲累，但是他知道只要一回來就能見到相見的人，他的心也算有個地方可以安放。可是現在然兒已經不在了，這寺廟也徹底坍塌了，沒有地方能住，也沒有人再可以說話，難道茅七還不離開嗎？
洛小北一開始想的就是，這件事既然已經徹底解決了，那茅七也應該離開了。
雖然不清楚茅七是因爲何事被趕出師門的，可他當時的師父都願意將法寶贈與他，可見也是不希望茅七就此墮落。
也或許相比較起茅七的師兄們，他的師父對茅七可謂是相當看好的。
可能也希望能借此機會讓茅七多多歷練，等到有朝一日他重新殺回茅山之時，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可是現在這算怎麼回事？
門派中總有些齷蹉之事，爲了自身利益勾心鬥角，甚至不惜下手陷害同門。如果事小，便是師兄弟之間的小打小鬧，若是鬧大了，便會如同茅七這般。
茅七名字中有個七，或許是排行第七的那個。
當初年齡尚小，又天賦稟異，得師父喜歡也不奇怪。可難免有人會眼紅，按照茅七的性子也必然不願多做解釋。
這樣的事，一次兩次還好，若是多了，即便是自家師父，雖然知道這其中有隱情，也着實沒有再偏袒的理由。
想到這裏，洛小北便有些明白了，爲何自家師父指明瞭要三人學習不同的術法，卻並不限制他們再學別的，或許就是考慮到這樣的情況。
就怕師兄妹三人爭風喫醋又互相比較，最後傷了和氣。三人不同，也就沒了可比性。
可是這樣的辦法也有弊端，那就是學得不全面，若是再懶一點，像洛小北這樣的，那就真的是一點也學不到東西。
好在三人感情非常好，陸哲和蘇曉也勤奮，洛小北懶，可腦子好使，動手這樣的事不太會，動腦子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術業有專攻，三人瞭解的東西卻很廣泛，用得也靈活，所以這算是洛小北自家師父最滿意三人的一點。
像今天這樣的事，若不是三人擰成一股繩，再加上多年的默契，可能也不會只受這麼一點傷了。
“反正我也沒有去處，留在這裏還能時刻陪着然兒說說話。”茅七陰鬱的臉泛起一絲苦笑，視線再次移到半山腰上新砌的墳墓上，“我會在然兒旁邊搭個小屋，等我死了，便和她葬在一處。”
茅七顯然是主意已定，洛小北點頭，不再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