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的反應，等於已經承認了王小碗猜測的事是真的，也只有與洛小北有關的事，能讓他一反常態失了理智。
直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關門聲，蘇曉被燭光拉長的影子動了動，他轉過身，臉埋在陰影裏，右手的手指捏緊，骨節發出“咔嚓”的聲響。
“怎麼樣？”洛小北站在院子裏，身後王小碗被燭光拉長的影子離她越來越近。
相處得久了，誰靠近，只用耳朵一聽便能聽得出來。
王小碗站在身後，視線落在洛小北的臉上。暗黃的光影讓她的臉看不真切，她仰着頭，視線湮沒在在漫無天際的黑暗裏。
“你在看什麼？”洛小北循着她的視線看去。
洛小北收回視線，看向王小碗，雙眼中有星星點點的橙光，“不知道！”她答。
“你還要去羊村嗎？”王小碗也向她看過去。
伏羲八卦鏡能預測到後事，倘若蘇曉看到的是洛小北去羊村會丟了性命，那麼，此去就必定是一條不歸路。
洛小北轉過身，逆光而站的王小碗臉上的神色模糊在黑暗裏。
頓了頓，洛小北輕聲開口道:“二師兄說了什麼？”
王小碗抿脣，短暫的沉默後，她開口道:“你，不能去羊村！”
站在院子裏的人臉上的神情怔了怔，就在王小碗以爲她要再問的時候，洛小北卻點頭，說了聲，“好！”
夜晚的風涼意更甚，兩人都站在風裏不動。
“這麼晚了，你們還在這裏幹嘛？”突然出現的馮七不明所以得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他只是剛好要關院門。
有時候洛小北也挺羨慕馮七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過得最無拘無束，一日三餐喫喫喝喝，再帶上自己的鋤具，爲了簡單平凡的生活而活。
洛小北也曾這麼簡單，爲了零花錢爲了並不困難的學習的而努力，而不是爲了去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東西的地方在這裏糾結。
既然蘇曉和王小碗都說她不能去，大師兄又不肯說，那她不去又有什麼大不了？
洛小北擡頭，吸了吸鼻子，“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們！”
“也好，正好這天越來越冷了，不用出去跑也挺好的！”馮七關上了院門，也剛好聽到了洛小北說這句話。
他搓了搓手，嘴裏哈出一口冷氣，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洛小北點頭笑了笑，附和了一句，“是啊！”
“這都這麼冷了，改天也可以弄個湯鍋吃了！”馮七心情很好，他剛接了宗祠，裏面好多東西都是他在這之前從來沒見過的。
關於這個村子，關於這個村子的祖輩。
洛小北原本沉悶的心情因爲馮七提的這句湯鍋又豁然輕鬆了幾分，她偏過頭，“你會做湯鍋？”
洛小北的驚訝並不在馮七會不會做湯鍋上，而是在於這村子裏這樣的條件還能做湯鍋。
洛小北被馮七的動作逗笑，關於去不去羊村這件事的不快也暫時消去。
她有很強的調節能力，既然不行，那就將注意力放到其它的事上也是一樣的。
或許是察覺到了洛小北的不快，也或許是驟然降下的溫度讓馮七興致大起，湯鍋準備在第二天的中午。
馮七特意搬來了一個燒得正旺的爐子，上面放了一口鍋，凳子被擺放在周圍，桌案放在旁邊。上面擺滿了馮七自己種的菜，還有一些一直放着不曾拿出來的醃製過的野味。
或許是認爲湯鍋沒有新鮮的肉不盡興，馮七特意起了個大早，也運氣極好的捉到了兩隻野兔一隻野雞。
他在村子裏長大，哪裏可以逮到兔子，哪裏會有野雞出沒，只憑着簡單的判斷便知道。
“現在大概就只有這些了，先湊合湊合吧！”馮七將碗筷端了出來，鍋裏的湯是野味吊出來的。
沒有洛小北在學校裏喫的花樣多，但每一種東西的分量都足夠多。洛小北也大概能猜到，馮七說的大概，已經是他儲存一年留下來的口糧。
而這些看起來還是新鮮的菜，再過一段時間便一點也不會有了。
一頓簡便卻不簡單的午飯算是爲陸哲和蘇曉以及王小碗送行了。馮七總會挑些好笑的話來說，原本有許多的不快，也在大家刻意營造出來的說說笑笑喫喫喝喝的氛圍裏結束。
有的話刻意不提，卻在熱鬧後，人離開後，難免顯得有幾分落寞。
而洛小北一直以來信奉的目標，彷彿在這一刻徹底被摧毀。她只要在這裏安安靜靜的等着他們回來便是，彷彿也只能如此了。
王小碗他們離開不過半日，氣溫再次降了下來，夜裏山野間的風聲如同尖刀刮過，洛小北整顆心也因爲這風聲而懸着。
她忽然想起了好多一路走過來所遇到的艱難險阻，那些人那些事都在她腦海裏一一過了一遍。
這一路下來，她好像什麼也沒學到，又好像學會了太多。那些在半路上離開的人現在去了哪裏？過得怎麼樣？
洛小北嘆了口氣，裹着被子，將後背抵在身後的牆上，這麼冷的天，風餐露宿的王小碗和兩位師兄要怎麼辦？
她翻身，將臉對着裏面的牆，外面的風聲似乎也在漸漸變小，這屋子裏也漸漸安靜下來。
剛閉上的眼睛卻又在一瞬間睜開，她翻身坐起，冷聲喝道:“誰？”
或許是清漪的緣故，洛小北現在的修爲和道法已然比之前高出了不少。如果是馮七，那麼她發現得肯定比現在還早，但來的是位高手，以至於，那人現在正站在洛小北的牀邊。
“倒是有長進，看來讓你們來這一趟是來對了！”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
洛小北原本緊繃的脊背一瞬間鬆懈下來，她驚訝得歡呼出聲，“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