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局長,開發區需要你!”
……
窗外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霍達重重地把茶杯往桌子一頓,一字一頓道,“讓,嶽,馬,到現場!馬,與羣衆對話!”
這話怎麼對?是說自己要走,還是說自己不走?周平安看看霍達,這都沒法解決,可是領導說出來,他不可反對,只能執行。品書網 .
“我們的工作不是個人的工作,不能因爲一個人工作幹得好,以爲離了他地球不轉了,工作是連續性的,一茬接着一茬在推進,一任接着一任在實施,”霍達動了火氣,“個人能幹,也離不了領導支持,離不了班子配合,離不了國家的政策和大環境。”
“衛東,你出去,把工委管委的態度表明白嘍,政府工作是連續的,是嶽辭職,新官也會理舊賬,一定理舊賬!嗯,凡是已經開工的農村公路,肯定早日完工;凡是401公路改擴建拆遷的農戶,肯定補償到位;出租車改革,嗯,凡是出租車司機的合理訴求,肯定加快執行。”
這麼說,是間接承認嶽要走,那不是更加激化矛盾嗎?
霍達好象猜到劉衛東的想法,嚴肅道,“要實事求是,不能撒謊,撒一句謊需要一千句謊去圓,政府還有什麼公信力?”
劉衛東臉謙笑着,走了出去。
廣場的人更多了,象過年時的周疃大集,摩肩接踵,揮汗如雨。
“……大傢伙聽我說,我代表工委代表管委向大家承諾,凡是……”
可是,三個凡是沒有說完,劉衛東的聲音淹沒有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聲,幾個年輕的出租車司機也拿來擴音器,聲音絲毫不若於劉衛東。
“工委管委有決心把開發區的出租車打造成爲我們開發區的一張名片,到時候大家的收入也會增加……”
劉衛東突然不說了,眼前的羣衆拉起橫幅,幾十人拉着長長白橫幅橫着走過來,“我們誰的話也不聽,我們聽嶽局長親口說!”
“聽嶽局長親口說!!!”
火紅的條幅好象要把劉衛東圍起來,他氣惱地轉過身子朝樓裏走去。
工委大樓裏各個部門的窗口都站滿了人,腦袋都朝外看,這年頭,在開發區這種高配的縣域,正處級辭職的沒有,一個也沒有,但是這樣大規模的挽留也沒有。
這種挽留,他們只在新聞只看到過,並且是歡送市長歡送書記的時候,很難與一個交通局長掛邊。
“嶽到了沒有?”劉衛東招架不住,直接把電話打給了寶寶,在這個特殊的場合,翁婿對話頗有意思。
“快到了。”
“到哪了?”
“到紅綠燈了。”
劉衛東腦袋一暈,一陣肝火直衝腦際,他幾乎要開罵了,“老區新區幾百個紅綠燈,你說到哪個了?”劉衛東氣得把電話一下掛了。
寶寶氣餒了,心虛了,特麼地,剛纔打電話,他自己個說到了紅綠燈了,我哪知道是哪個紅綠燈,我以爲是工委大樓門前大道的紅綠燈呢。
他起身走到窗前,心裏一跳,遠處,那輛白色的霸道正朝這裏飛快駛來。
霸道在大道盡頭卻戛然而止,車子的天窗打開了,嶽站直了身子手拿報話器,祁濤開着車慢慢朝人羣駛來。
大道盡頭的出租車也看到了這輛霸道,和霸道的年輕的局長,馬自發讓出一條路來。
“嶽局長。”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看到顫巍巍地迎着霸道走了過來,手裏還提着一個籃子。
“停車!”
嶽趕緊從車下來,雙手攙扶住老奶奶。
“嶽局長,他們都這麼叫你,”老奶奶笑得很慈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慢慢揭開蓋在籃子的毛巾,裏面卻只有七個雞蛋,“家裏下的蛋都拿到集賣錢了,這是剛下的,沒湊夠一把,”一把雞蛋是十個,“你別嫌棄,聽說你愛喫雞蛋,這全是土雞下的,一點藥也沒喂。”
嶽心裏熱熱的,喉頭卻是鹹鹹的,“我不能要,真不能要。”
老人家生怕嶽跑了似的,死死地拉住嶽的手,把籃子硬塞進他手裏。
“奶奶,奶奶,你鬆手,雞蛋我拿着,我拿着!”嶽顫抖着手接過籃子。
老奶奶笑了,一個年漢子又擠了過來,“嶽局,你還認識我嗎?”
“不認識了。”嶽輕輕搖搖頭。
“大東溝村,產櫻桃的那個村。”嶽一拍腦袋錶示記起來了,年漢子高興道,“修我們村的路,嶽局長早拿着餡餅和包子老早出現在工地,我起得還早,午也在工地喫飯,我特意問大師傅,嶽局長喫什麼?”
周圍的人都看着他,豎起了耳朵,年漢子看看大傢伙,大聲揭密道,“一碗菜,兩個饅頭,一碗湯,工人喫什麼他喫什麼!”
“嶽局長的鞋從來沒有乾淨的時候,不象那些當官的!”
“鞋都開口了!”
“嶽局長,別走!
別走,嶽局長!”
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又響徹了廣場,嶽的心頭象被電擊一樣,一股暖流涌心頭,繼而在全身瀰漫開來。
“嶽局,嶽局!”舉着大喇叭的出租車司機擠了過來,他不能再等,半個小時,嶽言語挪動了不到五十米。
緊接着,手拿條幅,手舉肖像的人也圍了過來,照片年的嶽卻不象現在正一臉悽切的嶽,照片的他正吡笑着看着大家呢。
“老書記?”人羣,嶽突然看到了金雞嶺村的老書記,正抽着旱菸笑眯眯地瞅着他,他趕緊擠開人羣迎了過去,“有事,打個電話我回去了,你都七老八十了,還來湊什麼熱鬧?”態度很親暱,說話也很隨意。
胡開嶺帶着嫂子也出現在他的身旁,“我們有車,出租車免費接送,也累不着。”
老書記看着他慢悠悠開口了,“金雞嶺永遠是你的家,常回來看看。”
“我知道,老書記。”嶽鼻子一酸,眼圈紅了。
“你是金雞嶺的書記,什麼時候都是!”胡開嶺大聲補充着。
“我是!”嶽顫聲說道,瞪着紅紅的眼圈,咬着白白的牙齒。
“嶽局長,我們聽你的話,到了周疃大集,要不現在發大水,貨還得淹!”
“嶽局長,要不是你,我們周圍這幾個村那年夏天早淹嘍……”
“嶽局長,辛河現在多漂亮,都是你改造的!婆媳鬧個矛盾,兩口子打個架,出來到辛河邊走走,氣都消了……”
嶽轉過身去,擦了一把眼淚,他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已經奪目而出,祁濤看到這個永遠笑着的局長哭了,自己心裏也是一酸。
“讓讓,讓讓。”
出租車司機大軍又走了過來,手裏卻舉着一份東西。
嶽心裏一震!陽光之下,白底紅字,甚是奪目,甚是刺眼,這是一份按滿了紅紅的手印的請願書!
輪迴,他彷彿又回到了金雞嶺,那個黑夜裏,胡開嶺把燙手的血書遞到他手裏。
“嶽局長,我們要過好日子!”
“嶽局長,留下,留下吧,嶽局長。”
秦灣的赤誠的漢子喲!
嶽的臉再一次涕淚橫流,《南方週末》九九年新年獻詞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
總有一種力量它讓我們淚流滿面,總有一種力量它讓我們抖擻精神,總有一種力量它驅使我們不斷尋求“正義、愛心、良知”……
這種力量來自於你,來自於你們間的每一個人。
陽光打在你的臉,溫暖留在我的心裏。
爲什麼我們總是眼含着淚水,因爲我們愛得深沉;爲什麼我們總是精神抖擻,因爲我們愛得深沉;爲什麼我們總在不斷尋求,因爲我們愛得深沉。
愛這個平州,還有她的人民,他們善良,他們正直,他們懂得互相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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