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連連賠罪,“嬤嬤恕罪,賢王殿下那邊,小的已經去通知過了,這纔來的永壽宮。”
太皇太后喘得更厲害了,胸口急劇起伏着,老眼內不知何時含了淚花。
蓮心嬤嬤眉頭皺得更深,對着李管家呵斥一句,“太皇太后知道了,退下去!”
李管家戰戰兢兢起身告退,出了大殿才發現後背早已冷汗涔涔。
蓮心嬤嬤趕緊倒了茶遞過來,“太皇太后,喝口茶消消氣。”
都這種時候了,太皇太后哪裏還喝得下去,一擡手打翻蓮心嬤嬤手裏的茶盞,聲音沉怒,“去把賢王傳過來。”
“諾。”蓮心嬤嬤應聲,馬上出了大殿撐傘去往建章宮。
顧北羽正在教小皇帝術數,見到蓮心嬤嬤急匆匆而來,他動作頓了頓,垂眼看下來,“嬤嬤有事找本王?”
蓮心嬤嬤急急行了個禮,道:“賢王殿下,太皇太后有請。”
顧北羽眉梢挑了挑,稍微一想便知皇祖母定是爲了雍王薨逝的事找他。
放下手中書卷,顧北羽對着小皇帝溫聲道:“皇上,你先自個兒學着,微臣去一趟永壽宮,很快就回來。”
小皇帝不解地看着顧北羽,“三皇叔,雍王府大管家之前來找過你,朕隱約聽到你們說起雍王,是小叔叔的爺爺,朕的那位太叔祖父嗎?”
顧北羽斟酌了一下,點頭,“是。”
“太叔祖父他怎麼了?”
顧北羽面色爲難,照理,雍王這樣對朝廷忠心耿耿又有功的老王爺薨逝,帝王是該御駕親臨靈堂去弔唁的,奈何新帝不過六歲而已,且他尤爲看重依賴顧禾,若是讓他去了雍王府,顧北羽擔心到時候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蓮心嬤嬤原本想實話實說的,但見賢王欲言又止,她又不敢隨意開口,索性把話壓了回去。
顧北羽回過神來,對着小皇帝微微一笑,“具體什麼事兒,微臣還不知,得此番去永壽宮討教皇祖母才曉得,皇上請在書房稍等片刻,微臣去去就來。”
“哦,那你去吧!”小皇帝站直了身子,目送着顧北羽隨着蓮心嬤嬤走遠。
顧北羽到了永壽宮,給太皇太后見禮。
太皇太后無力擺擺手,問他,“方纔雍王府大管家來報,雍王壽終正寢了,這事兒你可知?”
顧北羽點點頭,“孫兒曉得。”
本就絕望的心再添一抹痛,太皇太后呼吸沉重不少,嘴脣微微顫抖着,“他竟然……就這麼去了。”
他這一生,還欠她一個答案與一個合理的解釋。
怎麼能就這麼去了?
顧北羽看了太皇太后片刻,“皇祖母請節哀。”
太皇太后抱着暖爐的手顫動兩下,一句話說不出來。
顧北羽抿着脣,他很明白太皇太后在想什麼,無非就是怨恨了雍王幾十年,連最想要的那句解釋都還沒聽到,雍王就這麼離世,她心中不甘罷了。
“皇祖母。”顧北羽輕喚,“您要不要隨孫兒去雍王府弔唁?”
太皇太后緩緩拉回思緒,目光陡然沉涼下來,“不去!”
站在門口,皇太后竟有片刻不知所措。
緩了緩神,她輕移蓮步走過來,欠身一禮,“兒臣給母后請安。”
太皇太后心煩意亂,淡淡瞥了皇太后一眼,“你怎麼過來了?”
皇太后看出太皇太后心情不好,卻不知她爲何心情不好,索性斟酌着字句,“宮裏新進了一批料子備冬衣,與往年的有很大不同,兒臣擔心母后穿着不適,所以想過來請蓮心嬤嬤去尚服局瞧瞧。”
總算有一個人不提及雍王之死了。
太皇太后臉色慢慢緩和下來,吩咐蓮心嬤嬤,“既是皇太后吩咐了,那你就隨着她去瞧一瞧。”
蓮心嬤嬤馬上跟着皇太后去了尚服局。
大殿內只剩顧北羽和太皇太后二人。
顧北羽考慮到太皇太后的心情,打算告退。
“皇祖母,您若身子不適,就早些歇着,孫兒這便告退。”
太皇太后嘴上雖硬,卻到底抵不過心頭悲痛,急急喚住顧北羽,“等等。”
顧北羽重新轉過身來,“皇祖母還有事?”
太皇太后長嘆一聲,斂了眸光,站起身來,“哀家隨你一道去雍王府弔唁。”
顧北羽神色微動。
方纔還不想去的人,怎麼突然之間就改變主意了?
愣神片刻,顧北羽問:“皇上那邊,可要通知他隨着去?”
太皇太后面露遲疑,“按理說來,皇帝應該去弔唁的,可他還那麼小……”
顧北羽接過話,“若僅僅只是弔唁,皇上完全能勝任,只要不涉及其他,一切都好說。”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既如此,那你就負責去建章宮陪帝出宮,哀家在宮門外等着你們。”
原本該是皇帝等太皇太后纔對的,如今突然反過來,可見她內心焦灼成了什麼樣子。
顧北羽心中都明白,當下也不挑破規矩,告退後坐上軟輦回了建章宮。
“三皇叔。”
見到他回來,小皇帝馬上從黃金座椅上站起來,仰着腦袋問:“你可問出什麼來了?”
顧北羽面色微凝,“皇上,微臣恐怕要告訴你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了。”
小皇帝小臉上笑意僵住,“什麼消息?”
顧北羽緩緩道:“就在昨夜昨夜子時剛過,雍王便壽終正寢了。”
小皇帝面色陡然一沉,“你說,太叔祖父去了?”
“嗯。”
小皇帝緊張起來,“三皇叔,雍王府可曾傳信去了小叔叔那邊?”
顧北羽搖頭,“未曾。”
小皇帝總算鬆了口氣,“那就好,雍王既是壽終正寢,那也沒什麼值得難過的,朕只是擔心小叔叔知道了此事會因爲悲痛過度而無心上戰場,亦或者因了此事而分心出什麼意外。”
“不會的。”顧北羽輕聲嘆道:“皇上能想到的,攝政王的爹孃都能想到了,他們斷然不可能把消息傳去海上,再者,微臣會想盡一切辦法封鎖消息,不讓攝政王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