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寶皺皺眉,看向顧北銘,“二殿下,皇上他這是……?”
顧北銘面不改色地道:“父皇躺了數日將將醒來,自然有些體力不支,睡過去了。”
孫大寶面上的擔憂消減了些,慢慢走到牀榻前,道:“這些粥都是流質食物,便是皇上昏迷也能喂,讓奴才來罷。”
顧北銘原本想讓孫大寶把粥碗交給自己,還未及開口,孫大寶就道:“二殿下昨夜未休地守在榻前,想來已是疲乏不堪,這等小事兒,就不必勞煩二殿下了。”
話已至此,顧北銘也沒什麼好說的,他站起身讓開位置給孫大寶,退到一旁的桌邊坐下。
孫大寶見狀,勸道:“二殿下,您還是先回去歇一歇罷。”
顧北銘擺擺手,“無妨,我就在這裏守着。”
孫大寶動了動脣,不知再如何勸,來到燕山行宮的這幾日,二殿下除了接見大臣的時間,其餘時候都守在皇上的龍榻前,在大臣們看來,二殿下極其孝順,可實際上,孫大寶心中很明白二殿下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之前他每來一次都勸顧北銘回去歇息,奈何顧北銘性子執拗,不去就是不去,非得要親自看着泰和帝。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喂粥的機會,卻還要被二皇子這般監視着,孫大寶心中有些憤懣,可對方是皇子,自己只是皇上身邊的奴才,再如何有意見也不可能對着皇子動怒。
收回視線,孫大寶擡起小碗,用湯匙舀了輕輕吹冷然後送到泰和帝嘴邊。
昏迷的人很難餵飯食,孫大寶幾乎是舀一勺就得放下小碗,一手捏住泰和帝的兩頰迫使他張開嘴,另外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把碧粳米粥喂進去,再然後又得掏出帕子擦去溢出來的部分。
一番動作下來,很是艱難,但好歹一碗粥喝了半碗進去。
孫大寶收了碗,悄悄覷了一眼顧北銘,見他還是沒有要出去的意思,抿了抿脣,擡步走出大殿。
出門沒多久,遇見了薄卿歡。
孫大寶頓時目光一亮,喚一聲:“薄大都督。”
薄卿歡駐足,一雙妙目流轉,“孫公公有事?”
孫大寶掃了掃,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聲音道:“大都督能否借一步說話?”
薄卿歡眉梢挑了挑,“現下無人,孫公公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本座很忙。”
孫大寶道:“大都督可否覺得二殿下有異常?”
“是嗎?”薄卿歡揚了揚脣,“不覺得。”
孫大寶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低聲咕噥,“莫非是咱家多心了?”
在圍場親眼見到公卿大臣站出來簇擁二殿下主持大局的時候,孫大寶就覺得這一切很可能就是二殿下一個人布的局,爲的就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取代太子的位置。
“孫公公。”薄卿歡見他走神,出言道:“你若沒什麼事,本座就先告辭了。”
孫大寶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索性只得失望地目送着薄卿歡走遠。
*
此時的梵沉房內。
病了幾日終於轉好的右相景宇桓滿面焦急,看着對面一臉雲淡風輕的梵沉,“梵世子,二皇子分明有異心,他之所以會把我們扣留下來,定然有所圖謀,你雖退出朝堂,卻也是楚王府世子,國之大事,你必不可袖手旁觀。”
景宇桓一嗆。
“忘了問一句,岳父大人的身體可好些了?”梵沉看着他,目色平靜。
分明是在說二皇子意圖謀反的問題,卻被梵沉輕而易舉就轉移了,景宇桓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既然還沒好,那就少勞神,少操心。”梵沉面容含笑,“皇上醒來後,想必會看在你病重的面上體諒你一二,不會怪罪於你的。”
“梵世子,你……”景宇桓緊皺眉頭,“這種危機時刻,你爲何選擇無動於衷?”
現今泰和帝昏迷不醒,是死是活還沒個定準,萬一二皇子真的臨時起意謀反,太子遠在漠北,根本沒辦法趕回來阻止。
“右相大人。”門外傳來梵越慵懶散漫的聲音,他抱着雙臂,後背倚靠在門框上,挑眉含笑,“我家老大不是無動於衷,而是完全聽不懂右相在說些什麼。”
景宇桓轉身,對上梵越滿含笑意的雙眼,“梵二爺?”
梵越走進來,就在梵沉旁側坐下,笑說:“相爺說對了,楚王府已經完全退出朝堂。我爺爺年事已高,我父王早就不在了,到我們家老大這一代,楚王府沒有了兵權,老大也僅僅是做了個文官,現如今連文官都沒得做,樂得清閒。但楚王府還是會遵從祖訓世代忠國的,我這麼說,相爺可能聽明白了?楚王府忠的是西秦的萬里江山,而不是上位者,不管坐在九五之位上的是誰,只要西秦還在,楚王府就一樣忠。所以,你說二皇子有異心,那與楚王府扯得上什麼關係?楚王府爲何要出手,又以什麼名義出手?相爺這個百官之首都僅僅是動動嘴皮子沒什麼實際行動,你覺得已經退出朝堂的楚王府又能做些什麼呢?”
景宇桓臉色一變。
梵越直接無視他如吞了蒼蠅一般難看的表情,“還有,相爺說二皇子有異心,可我們看到的卻是二皇子沒日沒夜地守在皇上榻前親侍湯藥,二皇子明顯是個大孝子,他怎麼可能會有異心?右相若是拿不出證據,便等同於污衊構陷。楚王府與右相府即將聯姻,右相可千萬莫在這當口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丟了烏紗帽,沒的連累了楚王府。”
景宇桓一張臉沉黑到極致。
他怎麼也想不到楚王府對於此事竟然是這樣的態度,他一直以爲只要右相府與楚王府聯姻,兩家一聯手,必能保太子穩坐東宮之位,今日才知楚王府根本無心參與奪嫡。
眯着眸,景宇桓腦中思緒不斷流轉。
“岳父大人,你是否還有其他事?”
見景宇桓遲遲不肯走,梵沉不禁出聲問。
景宇桓凝視了梵沉梵越二人一眼,重重拂袖出了房門。
景宇桓走遠後,梵越才起身關上房門,復又回來坐下,道:“老大,憑你那張嘴,要應付這種人還不簡單?方纔爲何遲遲不出口?”
梵沉淡笑:“或許……我看在他是我岳父的面子上,讓他三分。”
梵越一個勁翻白眼,“既知夏慕就是被這個老東西聯合顧乾害死的,你還真的把他當成岳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