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折錦春 >第230章 反間策
    秦素凝起了眉。

    阿葵的話,讓她百般莫名。

    這一個又一個的,怎麼都對她的畫如此上心?

    先是鍾景仁,看到她的畫就像真看出了什麼似的,緊接着又是秦彥婉,偶爾亦會對着她的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現在又來了個秦彥柏。

    她的畫到底怎麼了?

    秦素壓了壓眉峯,亦壓下了心頭生起的那一絲不安,淡淡地掃了阿葵一眼。

    阿葵滿臉的眼淚,哭得無聲而又悲悽,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秦素忽爾一笑。

    這阿葵倒真是好個模樣,梨花帶雨、輕顰淺泣,怨不得當年能入了秦彥柏的眼。

    “我三兄,待你可好?”秦素輕言細語地問道,眉間隱了一絲淺笑。

    阿葵慘白的面頰上,飛快地浮起了幾許慌亂。

    “三郎君……”她小聲地說道,水潤的眸中漾起了一縷柔情,卻又竭力忍住,“……他予我錢,我纔會聽三郎君的話。”

    “噗哧”一聲,秦素掩了口笑,手裏的剪刀明晃晃地,反射出銀亮的光芒。

    “既是如此,那我廢了你的臉,想也無礙。”她笑吟吟地道,剪刀一晃,陡然抵在了阿葵的臉上。

    阿葵渾身急顫,牙齒格格作響,滿是淚水的臉上瞬間涌起哀求與乞憐:“女郎,求求你……”

    她驀然停了聲,不敢再往下說。

    那尖利的刀尖便緊挨在臉上,她怕她再多說一個字,那剪刀便會順勢刺入肌膚。

    若是容顏不再,等待着她的將會是什麼,她幾乎不敢想象。

    她閉上了眼睛。

    望着她慘白而絕望的臉,秦素挑起了一彎長眉。

    很好。

    與她預想的一般無二。

    她一直想要找人行個反間之策,如今,人便在眼前。

    在此之前,她曾經有過猶豫,阿谷與阿葵都不算上佳,只能擇其可用者一用。而今晚的事卻證明,阿葵比阿谷更合適。

    一個愛惜自己臉的人,想必更會十分惜命,且,心有所繫者,行必有所忌,控制起來亦相對容易一些。

    自然,過了今晚,會更加容易。

    此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便是,阿葵並非銀面女派來的,她只是對秦彥柏有情,而非被人威逼,這一點令秦素尤爲滿意。

    阿葵與阿谷不同,阿谷是天生反骨,她那麼懼怕銀面女,卻還敢偷偷地去查她,直到性命有危險才收手,可見其心性之不穩。

    一個如此膽大的使女,又對秦素早已有了相對固定的認知,始終看輕秦素兩分,若將之放在身邊,早晚有一天會再反出去。

    所以,她只能死。

    秦素挑起的眉放平了些,身上的氣勢亦鬆了下來。

    阿葵立刻敏感地發覺,那籠罩在自己周身的陰冷殺意,已經不見了。

    她忍不住暗吁了口氣。

    待見到秦素收起剪刀,探手去拿案上的茶壺時,阿葵僵直的身子,才終於恢復了一點知覺。

    很疼。

    被刀尖抵過的臉頰與頸項,還有被繩索勒得死緊的手腕與腳踝,每一處皆很疼。

    自小到大,她還從未受過這般苦楚,此時不由疼得皺眉,閉緊了雙眼,眼角又滑下淚來。

    “張嘴。”耳畔忽然傳來輕柔的語聲,一如既往地和善,卻又有着不同於以往的泠然。

    阿葵張開眼睛,正撞進一雙如蘊冰雪的眸子裏,那微涼而淡漠的眸光,看向她時,如觀死物。

    阿葵沒來由地心底一顫。

    秦素舉着小巧的陶壺,向阿葵示意了一下。

    阿葵面色慘白,兩眼一閉,張開了嘴。

    一注冰涼的水線,緩緩地傾入了她的口中。

    她的眼淚又涌了出來,心底裏滿是絕望。

    她一點都不想喝這冰冷的茶水,卻又不敢不喝。

    那一刻,她拒絕去想這茶水中都有什麼,只是認命地吞嚥着,幾口落肚,額角便已掙出了青筋,冷汗更是涔涔而下。

    “勿需害怕,就是些迷藥罷了,死不了人的。”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思,秦素輕言笑語。

    阿葵的心底又是一顫。

    那話語中似有若無的憾意,含着一種對人命的漠然,明明是笑着說的,骨子裏卻是冷的,冷且無情。

    她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秦家這位庶出的六娘子,怕是真的……殺過人。

    這想法才一冒頭,阿葵立刻便咬住了脣,將這念頭死死地壓了下去。

    她甚至不敢再閉眼,似是生怕這一闔眼間,便被什麼人輕取了性命去,於是便張大眼睛,卻也並不敢去看那個坐在榻邊的纖麗身影,只轉動眼珠往兩旁看去。

    不知何時,月華已然黯淡了許多,彷彿是被雲層遮掩了的樣子,房中幽暗如晦,幾不可視物。

    秦素起身將壺中茶水潑去了外頭,復又坐於原處。

    一主一僕,一坐一臥,兩個人皆不曾出聲。

    這樣的安靜持續了好一會,阿葵漸漸地便覺得手足發軟,頭腦亦有些暈沉。

    她大鬆了一口氣。

    真的是迷藥。

    女郎果然不曾騙她,方纔迫她喝下的那些茶水裏,確實只摻了迷藥,她此刻的感覺,與方纔入夜時睡去的感覺,直是一模一樣。

    得知性命無礙,阿葵終是完全地放了心,也不再亂看,而是閉上了眼睛,繃直的身體亦緩緩放鬆。

    秦素自榻上起身,望向一旁的刻漏。

    亥正已過。

    她等待的那一刻,很快便要到了。

    她的心跳漸有些急促。

    爲立威於阿葵,竟需契合這天地十方的劇變,細究起來,她這一代妖妃,委實是悲哀可憐到了極點。

    秦素苦笑着搖了搖頭,執起剪刀,將捆在阿葵手腳上的繩索盡皆剪斷,復又輕輕拍了拍她的臉,淡然地道:“起身。”

    阿葵震了震,倏地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秦素。

    秦素已然行至門邊,回身向她招手:“隨我來。”語畢,掀簾而出。

    阿葵呆住了。

    那個瞬間,無數念頭衝入她的腦海。

    要不要大聲呼救?要不要拔足逃開?或者乾脆就這麼關上屋門,將這個可怕的六娘子擋在門外……

    百轉千回間,她的身體手足卻像是有着自己的意志,乖乖地爬了起來,乖乖地趿上布履,復又乖乖地踉蹌着腳步,步出了屋門。她像是被施了咒語一般,只是機械地遵從着身體發出的指令,或者說,是機械是執行着秦素的指令,沒有半點違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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