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立話音一落,小殺僧磨好墨,圓道士鋪開紙,等着狀元下筆呢。
“氣氛有些不足啊。”
狀元郎自言自語,走到酒樓門外,倚門昏睡的瞎二胡子,把對方輕輕拍醒。
“老丈,十錢,十面埋伏會拉嗎。”
“會滴,會滴,”瞎老人咬了咬銀角子,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秦王破陣曲呢?”
“會拉,都會拉。”
“可麻煩您嘍。”
“客官客氣勒!”
用二胡拉彈十面埋伏,較之琵琶曲,少了幾分激昂壯烈,多了幾分沙啞低沉,但是在這低沉的音調,卻又帶着嗆烈的味道,像是北地的燒酒,夠勁。
近百大拳師,殺意如海,獨一份兒的享受。
寇立隨着曲子,手指有一些沒一下的晃着,在音調拉到一個高音時,大筆一揮,揮毫潑墨,一蹴而。
“掛去!”
麻花鋪子,十來個天南地北的大拳師坐在破木凳,桌前放着茶水豆腐大麻花,只見一個小胖子‘刷’的下,將紙卷掛在大門。
紙,一道背影,一口劍,一首詩。
按劍神威過津門,咬牙忿怒馳胸襟。攢眉說破羣魔膽,瞠目驚駭百怪心。
“什麼鳥玩意!”
關外一位光頭壯漢拍案而起,怒火燒,他不識字,也最討厭識字的人,偏生還有人在他面前咬嚼字。
三下兩下,他便走到大門口,一把撕開這亂七八糟的玩意。
誰知畫人影一閃,劍光一閃,大漢頭皮一炸,再然後,他這近二十年橫煉功夫練出來的鐵布衫,居然被硬生生劃開一道口子。
鐵皮般的胸膛,那道血痕是那麼清晰,那麼顯眼,彷彿真的被寶劍劃開般,差半寸,到喉嚨口了。
“不可能,這是劍仙的手段!”
“這不是劍仙的手段,這是劍意破開心境,光頭的反應太快了。”蜀大拳師幽幽的道。
大拳師的身體反應是常人數十倍還不知,一旦心境被破,潛意識便認爲自己受了劍傷,所以,不是畫人斬傷的他,而是他自己本能反應自己受傷了,然後,他便傷了。
“這怎麼可能。”
有不信邪者,一旦靠近此畫三丈之內,立刻便感到濃烈的劍意撲面,算不如大漢那般誇張,也是面色蒼白,汗如雨下。
蜀大拳師嘆了口氣,川本是原大地,一個極神祕的地界兒,仙蹟古蹟衆多,神仙劍俠、人異事的傳說數不勝數,他幼時曾經歷過一次。
這也許不是劍仙的手段,但臨摹出來的,絕對是劍仙的誅魔劍意!
話分兩頭,寇立一步一句,四步一詩,‘刷’的一下,小道士掛畫的同時,不小心瞄了一眼,頓時臉色通紅,鼻血差點流出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對啊,我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同道做的畫,實在是太暴露了,看的小道小心肝跳跳。’
耳朵眼炸年糕的鋪子,掛着一副美人沐浴圖,香馥馥的酥胸,瑩白的皮肉,水蔥兒一般,素手微招,欲拒還迎,欲語還休,欲露還縮,真正叫人眼紅心跳。
紅粉骷髏,以欲動情,六慾動,起六情,六情動,動而六根濁。
故有詩云: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教君骨髓枯。
寇立走了半條街,來到街面最大最貴的酒樓堂子前,樓樓下,足足做了三十多位大拳師,殺機匯成一堂,合在一起,便是大宗師怕也只能退避三舍。
再說了,誰知道這其有無大宗師的存在,寇立有種預感,只要他露出破綻,第一個動手的,絕對是宗師,而非是其它。
“這一次不用紙了!”寇立話音一落,腳尖一提,便搭在從一樓到二樓那根迎客大柱,墨筆一揮,入木三分。
傳說,大書法家王羲之在木板練字能夠入木三分,這是對方的筆力已然超凡脫俗,手腕一動,直橫透,全身氣勁孕於筆。
寇立雖然書法境界未到,但他的拳術境界到了。
一字一字,金戈銀劃,難以言喻的恐怖氣勢爆發而出,這感覺,彷彿是武道的剋星,拳術的末路!
“阻止他!”
果然如寇立所料,一道人影爆起,看不出拳路,或者說,間雜個數個省份的大拳種,一拳掃來,滾滾氣勢化作瓊樓玉宇,其間架着一道天梯,永無止境的天梯,直通神明之境。
見人之所不見,謂之明,知人所不知,謂之神,神明者,先勝也!
寇立面色不動,下筆不停,只是扎膝腳,踩了個無極式,頭也不回,八卦反演,前手一覆,後手一仰,腰力向前一擺,坎、離、震、兌,掤、捋、擠、按。
‘刷’的一下,對方好似轉陀螺般的攪動起來。
“找我作甚?”
階及神明,引神之威,這便是這一拳最厲害的地方,但於他的拳術境界,他自己是神!
最後一筆落下,寇立頭也不回的離開,而那人方將落地,狼狽的翻起身來,剛要衝出去,忽然雙眼一陣無神,精神和肉體,像是置入火坑般。
這一次,詩句的範圍不僅是三丈之內,而是覆蓋了整個酒樓,凡是拳師,無不面色一白,好像看到了極恐懼的存在一般。
玄牝門開無彼我,四煉發殺燒身火。無明化作紫玄霜,煉神仙丹一顆。
燒身火,火燒身!!!
大宗師尚且不支,更何況其他的的大拳師,‘咚咚咚’的落地聲接連響起,攔盡古往今來的扣仙門者的最後一關,哪怕只是模擬氣勢,亦能震懾大部分人了。
知道這時,拳師們才知道,化人不可怕,會拳術的讀書人,纔是最可怕的,可惜現在知道,也已經太遲了。
‘幽魂惡鬼,吞火食炭,履步刀山,頭手異處。或身入鑊湯,五體濫懷,無恢鬼形,諸苦諸痛,不可思議。法界苦,實不能加,而我一念,見如是苦,不覺身體百節毛孔,並皆流血,有如支解。’
無窮的地獄幻象一下子淹沒了最後一間店面。
十八層地獄落人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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